“冷長尋是冷海隅繼室生的。那位夫人失蹤三年后，冷家人認為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就重新娶了一位?？傊?，冷海隅死后，冷家一落千丈，再不復從前風光。否則，冷長尋怎么會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廂巡檢呢？他父親若還是御史大夫的話，他的風頭絕不亞于那位蘇小公子。那么，現(xiàn)下你應該明白了吧？我和冷長尋之間的恩怨真不是一場決斗能結束的。只要我還在這都城里，他就會繼續(xù)找我麻煩。你聽完后，是否還愿意跟著我這個老婆子混呢？”
合合無所謂地笑了笑：“混江湖嘛，最重要的是混得自己開心，對不對？總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話，那就很不舒服啦！再說了，混江湖的哪個沒三五七九個仇人？我跟定您了，您就是我的風向標！”
蔣二娘爽朗地大笑了起來，笑得兩個厚實的胸脯都顫抖了起來。她開心道：“我真想讓阿勇去打幾角酒回來，痛快地跟你喝一場！”
“有機會的！等您傷風好了，我們就喝！”
話剛說完，蔣勇推門而入，面帶急色道：“娘，那個王八蛋冷長尋又來找麻煩了！”蔣二娘立刻收起笑容，目光沉下道：“又來了？”蔣勇指指外面：“就在前面，說要見您呢！”蔣二娘沉沉地哼了一聲，拍著桌子道：“好，我正想去會會他……”
“不如我去吧！”合合起身道。
“你去？”
“您好好歇著，我去！”合合說完就走了出去。
前面鋪子里，冷長尋正百無聊賴地盯著一個紙娃娃發(fā)神。他的隨從閻捕手更無聊，居然用刀柄去戳一個紙男人的臉，還露出鄙夷之色道：“什么東西，一戳就破！”
“戳爛東西是要賠的！”合合雙手插在裙兜里，慢慢悠悠地走了過去，“不要以為你是官家人就可以隨便毀壞百姓的東西。兩位有何指教啊？”
冷長尋那雙狹長的眸子里透出一絲寒意：“怎么是你？”
合合聳聳肩，笑得詭譎道：“是誰不都一樣嗎？反正在你眼里，我和蔣二娘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哪知螞蚱來見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你當真是要一條道走到黑嗎？”
“我只信路是越走越亮的。就好比半夜起來走山路，朝著東方一直走，就會越走越亮。如果有人要故意在我前面遮天蔽日的話，我一定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合合那兩條細眉毛調皮地往上動了動，頑皮的味道更濃了。
“不知所謂?！崩溟L尋蔑視道。
“來日方長?！焙虾匣亓怂粋€無所謂的笑。
冷長尋轉身走了，閻捕手緊跟其后。合合送到門口，故意扯起嗓子高喊了一聲：“謝謝冷巡檢的光顧?。÷卟凰?，回頭東西就給您送到府上去！”閻捕頭回頭狠狠地瞪了合合一眼，合合沖他扮了個鬼臉，回后院去了。
回到蔣二娘跟前，合合坐下道：“那個冷磚頭只是想來警告警告您而已。我已經把他打發(fā)走了。對了，最近有沒有活兒干？一閑下來我就渾身不舒服?！?p> “我正在打算著呢，”蔣二娘笑道，“之前派給你的活兒都是很一般的，雇主不是普通百姓就是一般官員，這回，我打算把一個大活兒派給你。你若做好了，那你就真正在東京城闖出名堂來了！”
一聽可以闖出名堂，合合的兩只眼睛立刻閃閃發(fā)光了起來：“什么大活兒？快說！”
“雇主的身份很尊貴，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他就是秘書監(jiān)陳侯方?！?p> “咦？是他？”合合驚訝道。
“你認識？”
“機緣巧合下認識的。”
“這樣就更好了。”
“但他會有什么私活兒想給我們干呢？”
“今天晚上亥時一刻，大興街上那家紫竹茶館，你去了他自會告訴你?！?p> 紫竹茶館？合合想起來了，那不就是上回陳侯方邀約香蕊兒去過的地方嗎？看來那里真是陳侯方的一個老據(jù)點啊。
晚上，合合很準時。亥時一刻剛到，她就出現(xiàn)在了紫竹茶館的門前。開門的仆人將她領到了一間暖閣里，然后就退下了。她第一眼就看見了桌上擺放著的各色水果點心，其中最惹眼的就是柿子。十二個紅彤彤的大柿子用藍色冰裂紋瓷盤盛著，看上去特別有食欲。
“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标惡罘降穆曇粼谏砗箜懫?。
“為我？”合合轉回了身去。
“柿子姑娘要來，當然要準備柿子了?！标惡罘轿难乓恍Φ?。
“可你怎么知道要來的人是我？”
“蔣二娘跟我說她打算推薦一個非常能干的人來見我，這個人在江湖上有個綽號叫青城山下白素貞。你之前告訴過我你叫白素貞?！?p> “我有說過嗎？哎呀，完全不記得了！看來我上回真是醉得不輕呀！”
“這回沒有酒，但柿子管夠?！?p> 兩人在那張八仙桌邊對坐下了。陳侯方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合合也就不客氣了，拿起一個就吸了起來。但她也沒忘記自己來是干什么的，一邊吃一邊說：“還是先說說你要我辦的事吧！”
“吃完再說吧，反正也不趕時間。”
“但我實在很好奇吶。身為秘書監(jiān)的您會找我們蔣二娘紙馬店辦什么事情呢？尋人還是尋寶？”
“都不是?！标惡罘綋u了搖頭。
“想要調查某個人嗎？”
“這么說也可以?！?p> “誰？”
“我不知道他姓名，連長相也不知道，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p> “啊？”合合愣了。
“不敢接嗎？”陳侯方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
“說，只管說，沒有我白素貞不敢接的活兒！”合合一口吞了手里剩下的柿子，拿起旁邊的白絲帕擦了擦手和嘴，語氣十分篤定。
“我只知道他有個三個字的綽號。”
“什么綽號？”
“叫‘毀畫賊’?！?p> 合合再次一愣，擦嘴的手停了下來：“你說誰？”
“之前東京城里有個神出鬼沒的‘毀畫賊’你應該知道吧？他專門闖入別人府里毀畫，將一幅又一副的名作殘忍地毀掉。但最近他不毀畫了，該敲詐了。”陳侯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