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他們仿佛一起走進(jìn)了畫中的那個夜晚，各懷心事
“你笑什么？”季冉瞥見了他的表情，“哦，夏楠。你可能不記得了。這是宏達(dá)的王瀚北。之前你也見過的?！?p> “是的。您好！王總?！彼瘑柡茫奥牸究傉f，這次展覽是宏達(dá)主辦。真是多謝您！在Z很少有機(jī)會看到這樣的名作真跡?！毕拈f得真誠。
哦，季總。王瀚北瞟了季冉一眼：“不用客氣，我喜歡看畫，也樂于分享。夏小姐也是同好嗎？研究誰的作品？”
她淺淺一笑：“哪里。也只是喜歡看而已。”
季冉搶過話頭：“夏楠你太謙虛了。你的見識可超過他呢！上次聽你說起拉斐爾和《廷臣論》，我可是深受啟發(fā)?！?p> “哦……《廷臣論》？”王瀚北又覷了季冉一眼，“這書現(xiàn)在可不好找了……你想要讀，怕是要去外面看看?！蓖鹾脖陛p笑了一下：“嗯。不過，夏小姐眼光真不錯，這本書倒確實(shí)很適合推薦給季冉?！?p> 夏楠抿著嘴也笑，眼睛里閃閃爍爍好像湖面倒映著點(diǎn)點(diǎn)波光。
季冉參與不了他們的話題，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說得你好像看過似的?！?p> 王瀚北卻不與他辯駁，只是問夏楠：“說到拉斐爾……夏小姐喜歡拉斐爾的哪幅作品？”文藝復(fù)興三杰之一的拉斐爾創(chuàng)作了很多圣母畫，多數(shù)作品安寧、恬靜，充滿秩序感，倒是與她的氣質(zhì)相合。
“哦。其實(shí)那天只是碰巧和季總聊起之前巴黎旅行的經(jīng)歷，曾偶然見過一幅拉斐爾為他的一位大使朋友畫的肖像畫。雖不算很出名，但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很打動我?！?p> “是盧浮宮那幅《巴爾達(dá)薩雷*卡斯蒂利奧內(nèi)》嗎？”王瀚北脫口而出。
季冉恨恨地瞪他一眼，王翰北！就你厲害哦！他忽然覺得今天的王瀚北，就像開屏的雄孔雀。果然！他看見夏楠露出了某種驚喜的眼神：“你怎么知道？”
“你不覺得這兩幅畫，在情緒上有某種相似之處嗎？”王翰北仿佛一點(diǎn)兒也不在乎他倆的反應(yīng)，他自顧自轉(zhuǎn)過身，重新走近那幅《夜鷹》：“雖然技法上截然不同。但你們看，這兩幅畫一樣的冷靜。”
夏楠心中一動，她看了眼王翰北。這個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側(cè)臉輪廓仿佛美術(shù)教室里常見的希臘石膏人像，有堅硬的顴骨、頰骨和鼻梁；也有柔軟的眼睛、耳朵和嘴唇。他有某種安之若素的篤定的感覺，卻也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味道。
季冉是科班出身。看畫時最先關(guān)注的肯定不是畫家的情緒。但不容置疑的是，王翰北說的確實(shí)沒錯。冷靜、客觀、克制，是另一種美；但很多人卻并不習(xí)慣欣賞。大部分人還是喜歡探究畫作中激烈的沖突。王翰北喜歡這類畫他不奇怪，反正他本來就是這類人，而且又總是喜歡與眾不同。
讓季冉在意的是夏楠。顯然，王翰北猜的沒錯，夏楠也是被畫中的冷靜、淡漠所吸引。然而，有一種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淡只是她的保護(hù)色；充沛的情感被刻意隱藏了起來。
“即使一樣冷靜，也各有不同?！奔救街豢粗拈蛔忠活D：“《夜鷹》的冷靜是因為孤獨(dú)；《巴爾達(dá)薩雷*卡斯蒂利奧內(nèi)》的冷靜是因為理性?！?p> 偌大的展廳里，只剩下這三人，面朝《夜鷹》而立。好安靜。有微塵懸浮在空氣中，時光如同靜止。
他們仿佛一起走進(jìn)了畫中的那個夜晚，坐在菲利斯酒吧的一側(cè)，各懷心事。季冉悄悄上前一步，與夏楠并肩而立。
對王翰北來說，這幅畫中的場景實(shí)在太過熟悉。孤身一人在美國的那些深夜，他也常常像這個背向而坐的男人，在芝加哥街頭的小酒館里獨(dú)自喝一杯。那種時候，他常想家。不僅想父親，也想大哥。如今，他回來了。然而，除了季冉，他依然沒有可以同桌共飲的人，甚至連像這樣一間可以安靜喝一杯的酒吧也找不到了。
“季冉，這邊上有地方可以喝一杯嗎？”
“現(xiàn)在？”
王翰北轉(zhuǎn)過頭，見和季冉并排站著的夏楠吃驚地看著他，便邀請道：“一起去吧，夏小姐。”
“那個……我不會喝酒……”
“別理他，哪兒有早上開門的酒館?！奔救讲艖械美硗鹾脖?，他看了看表：“夏楠，正好吃飯時間了，我們一起吃個飯吧。給他叫瓶紅酒也是一樣的?！?p> “幾點(diǎn)了？”夏楠聽他說也抬起手腕看表，一看卻大驚失色，“啊！都過了12點(diǎn)半了！哎呀！抱歉抱歉抱歉！我得趕緊回去了。今天下午輪到我?guī)∨笥选毕胧翘绷?，她邊說邊趕著往外跑。
這次花容失色的是季冉。
王翰北幸災(zāi)樂禍地看到季冉的臉?biāo)查g變了顏色，張著嘴不知想說什么。他立刻轉(zhuǎn)過身，大踏步追上去：“夏小姐，你去哪個方向？我們開車送你回去?！鞭D(zhuǎn)回身，見季冉還愣在原地，王翰北一下子把自己的車鑰匙丟過去，小聲喝道：“快走??！”
季冉這才回過神來。他抿著嘴，一把接住車鑰匙往外跑，幾步就超過了王翰北和夏楠。
看著他的背影，王翰北明白了季冉對夏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