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里,啞女又聽到了悠揚的簫聲。
她獨自尋聲而去,又到了那個熟悉的池邊小橋旁。
果然,他心中的那個白衣公子就在那里。
他依橋而立,風度翩翩,雙目緊閉。悅耳的簫聲仿佛從他一呼一吸間生發(fā),在他周身盤旋,久久不愿離去。
啞女靜靜地躲在樹后面,聽得入了神。
她看著星空,覺得天上遙遙相望的星星,好像距離都變得近了起來。
那星云隨樂聲變幻莫測,好像組成了她喜歡的形狀,然后,又散開,遠離彼此,去往未知的方向。
在啞女的心中,這世界上,再沒有,或許真的再沒有,比這更動聽的聲音了。
她沉醉在里面,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天上的星星。
雖然依舊孤獨,卻有了自己的位置,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遠遠地,望著自己的人。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成為一顆星星,也不錯啊。
她正這樣想著,簫聲卻突然斷了。
她從樹后面探出頭去,遠遠看著前方,只見婁真飛身而起,追著一個黑影朝著密林去了。
啞女也緊忙跟在后面,隨他們來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兩人停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你是何人?為何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婁真單手負于背后,沉穩(wěn)地問對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雙手抱胸,并未說話,只是伸出個手指,對著婁真搖了搖。
“你來此是何目的?”
那人也沒有回答。
“看來是不想說話了。”
婁真倏地飛身上前,那人卻并未拔劍。
黑暗的夜空里,簫與劍鞘打于一處,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婁真也是試探他的功夫,只使出了五分功力,自覺此人不一般。
若是平時,啞女會冷靜旁觀,可是此時是婁真在那里,她的心竟然有些懸了起來。
她看得實在焦急,就在那黑衣人突然拔劍時,啞女直接就沖了出去,擋在婁真身前,與那黑衣人斗在一處。
啞女卻是使出了八九分力,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啞女挑開了面罩,他用胳膊一擋臉,轉(zhuǎn)身疾走,便迅速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啞女姑娘,”婁真上前來,“你沒事吧?”
啞女看看婁真,輕搖搖頭。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短刀,刀尖上有血。
“這是——”婁真看著血跡說,“你傷了那人的臉?”
啞女點點頭。
“這人遮住臉面,又不肯與我講話,想來必然是我們熟識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學院里的學生?!?p> 兩人對視一眼,婁真看看啞女的臉,伸手幫她把額前的一縷長發(fā),撩到了耳后。
啞女渾身一顫,退了一步,那是一種心被什么抓了一下的感覺。
“不過,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出來晃悠啊,一個女孩子應該早點回去休息才是。”
啞女和他點點頭想走,卻被婁真叫住。
“哎,對了,我送的簫姑娘可有試過,感覺如何?”婁真笑著問。
啞女抬眼看了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為何?姑娘不喜歡嗎?”
啞女一副為難的樣子,不知道如何表述。
婁真一歪頭,把手掌攤開在她面前。
于是她伸出食指,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哦——你不會?”
啞女點點頭。
“何不早說,不會我教你可好?”
啞女怔怔地看著婁真,一副沒料到的樣子。
“嗯……你不想學嗎?”
聽婁真這樣問,啞女急忙搖搖頭。
“啊哈,想學就好,想學我可以教你,不過——”他看了看四下,“今天太晚了,改日有時間我教你,怎么樣?”
啞女心中已經(jīng)是山花爛漫,可是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她輕輕地點點頭,便快步離去了。
……
這些天閔宿有些納悶,寒霜沒事兒就不知道哪里稿了些小木塊兒小刀小銼的回來,在他的花園旁邊敲敲打打,又削又磨的。
當然,此時的花園還都是一些小苗而已。
見張童取了飯回來,閔宿湊過去低聲問,“你家公子是怎么了?他不是從木匠鋪里出來的吧?”
張童白了他一眼,“他喜歡這個,以前在宮中,如果沒人說話,時間大概會挺漫長的,所以他沒事兒會做些小東西?!?p> “呵呵——真沒想到,他還有這技能?!?p> 不久,寒霜就拿了一朵木塊兒雕刻的梔子花過來,遞到閔宿面前,“像嗎?”
“嗯?”閔宿被問得一愣,“什么?”
“我雕的,像嗎?”
閔宿接過來,翻來覆去仔細看著,再看看寒霜一臉的期待相兒。
他笑著說:“像,太像了,我就沒見過這么好像的牡丹花,簡直一模一樣,真兒真兒的——”
還沒等閔宿說完,寒霜就一把奪過去,轉(zhuǎn)身走了。
閔宿的手定在那里,眼珠兒轉(zhuǎn)到眼角,斜著眼睛看張童,弱弱地問,“怎么?我夸得太過了?”
張童稍微歪了歪頭,不確定地說,“大概——那不是牡丹花吧……”
“怎么可能,不是牡丹是什么!”
“我看像芍藥,對,肯定是芍藥。”
兩人對視一眼,張童又朝著窗外大喊,“公子!先吃飯吧——”
沒有回應。
兩個人又對視一眼,無趣地吃了起來。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張童早已桐山上下跑了兩個來回。
閔宿懶懶地睜開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寒霜在盯盯地看著自己。
他險些靈魂出竅,身子一抖,“啊呀呀——見了鬼了!!”
他也看著寒霜,撓撓自己的腦袋,一副搞不懂的表情,“我說霜兒,你在這兒守靈呢?。俊?p> 寒霜眨眨眼睛,好像想了很久一樣,“佑卿,可否告訴為兄,你中意何物?”
“呵呵呵——”閔宿被逗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兒,在床上直打滾,“你是鬼上身嗎,我要不要找人來給你驅(qū)驅(qū)邪??!”
寒霜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莫要玩笑,快些講來。”
“呵呵呵,好好好,我講講,我中意何物?。俊遍h宿翻個白眼看著屋頂,想了想說,“錢,我最喜歡錢了?!?p> “錢?”寒霜若有所思的樣子,“錢……”
然后搖搖頭,不停地重復著,下去了。
閔宿在后面一臉的懵,這娃娃現(xiàn)在是怎么了,總是說些讓人摸不透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