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閬仙山,閬山仙泉內(nèi)。
“長寧,跑了跑了,去你那邊了”一個聲音叫喊著,
“知道了!”應(yīng)聲回答的是十七歲的顧長寧,一襲淺藍色衣衫的少年彎腰站在薄霧繚繞的泉水中,濃淡相宜的劍眉之下,星辰般明亮的雙瞳倒映出泉水的清澈,仿佛有一縷銀光就要從那雙璀璨的眼睛中流出,唇色如玉,嘴角微彎。搭配著如遠山般挺直的鼻梁,好一個眉目如畫的俊俏少年郎。他聚精會神的盯著水中,突然雙手猛的探下。
“抓到了,抓到了”顧誠喊著,直起身來,雙手中一只通體銀白的魚,劇烈的扭動著身子,試圖從指間掙脫。
“省省力氣吧,跑不掉嘍。大哥,接著”說著他把手中的魚拋給了坐在岸上的魁梧少年。顧全見銀魚飛來,將手中魚簍蓋子打開,一個側(cè)身,魚穩(wěn)穩(wěn)的飛入簍內(nèi)。
“長寧,昊言,差不多了,上來吧,再抓下去,仙泉銀魚都要被抓光了。”顧全看了看簍子里的半簍銀魚,說道。
“長安師兄,這銀魚乃是仙泉的靈物,天生地養(yǎng),喝的是靈泉水,吃的是菩提花,抓光了,它還是會凝天地靈氣而生的。無妨無妨”站在遠處泉中的男子,一邊說,一邊低著頭繼續(xù)尋找著銀魚的蹤影。
“昊言,銀魚每年三月從出生起,師父就嚴禁弟子隨意捕撈,只能到九月,才可撈出用于煉就解毒丹。你和長寧倆人差不多就行了,讓師兄他們看見,是要責(zé)罰的?!鳖櫲?。
“好了好了,也夠吃的了,昊言咱們走吧,后山,燉魚去”顧長寧邊說邊從泉中向岸邊走去。
“行行行,不抓了”紀昊言也直起腰,順手在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
“咱今天是燉酸辣的,還是燉原湯的???我從家中帶來了上好的香料,可以提鮮的,我今天給你倆露一手”紀昊言趟著水,走了過來。他個頭不高,身材偏瘦,狹長的狐貍眼,眉目清秀,嘴角含笑,一看就是個圓滑的性子。
“得了吧,上次你燉的山雞,把鍋都燉漏了,哪個敢用你”顧誠道
“長寧,人是會進步的,長安師兄,你是相信我手藝的,對吧?”
“不信”
三人在泉邊收拾妥當,朝后山走去。
北閬仙山是位于凡間與天界最近的仙山,雖然與穹廬州北側(cè)交接,卻并不屬于穹廬州管轄。此山是凡間三支靈脈的源頭之一。一眼仙泉自山頂流下。山中奇花異草,珍奇走獸眾多。北閬凌絕洞也是三山名門中,以法術(shù)通靈著稱的門派。
十年前,顧氏兄弟二人在義塾讀書,一月后九清真人從謝仙臺歸來。便親自來家中登門拜訪,表明想收顧全顧誠二人為徒,成為凌絕洞內(nèi)門弟子。尋常百姓家中孩兒若有仙緣,必然是歡天喜地的,更何況是九清真人親自登門。但是讓兄弟二人不解的,是爺爺一口就回絕了,母親羅玉蘭更是在九清真人走后就變得有心事的樣子。本以為這個事情就這么結(jié)束了,卻不想第二日九清真人再次登門,與顧老爺子關(guān)起門來,說了些什么,一向固執(zhí)的顧老爺子竟然就點頭答應(yīng)了。只是最后羅玉蘭不舍兩個孩子,所以要求每月孩子們必須回家來看望雙親。
凌絕洞的內(nèi)門弟子是不能隨意下山的,但是外門弟子可以外出行事。九清真人也就退了一步,兄弟二人從內(nèi)門弟子變成外門弟子,也就是說修習(xí)的方向發(fā)生了變化。凌絕洞內(nèi)門弟子法術(shù),通靈,劍術(shù)等無一不是師父真?zhèn)鳌6忾T弟子則主要研習(xí)醫(yī)術(shù)卦象平靈度化等術(shù),劍術(shù)也是只習(xí)得幾套防身之用,一般是每月幾次師父開課,平日里多是內(nèi)門的幾位師兄教授。外門弟子并無排行,只以入學(xué)前后,于姓名后加師兄二字,以表尊敬。學(xué)的不多,時間空余,就多是給山上花草澆水捉蟲,打掃庭院屋舍等雜活。外門弟子中,無修仙世家子弟,全是普通百姓家有仙緣的凡人。所以資質(zhì)平平,結(jié)靈元普遍很晚,有的人要到修煉五六年才能結(jié)成。
顧全顧長寧上山之后,自然是與外門弟子一起,住在靠山腳下的屋舍內(nèi),當然一起入門的有三人,除了顧氏兄弟二人,另一人就是紀昊言。紀昊言是詹州雙俠山人,家里是經(jīng)營藥材行的。他與顧長寧年齡相仿。入門三人中顧全年齡最大,紀昊言便稱顧全為“長安師兄”,但是不管是內(nèi)門弟子,外門弟子,對根基類的入門課程都是一樣的,關(guān)于靜心的入門心法,顧氏兄弟在義塾時就已經(jīng)熟記于心,入門后經(jīng)四師兄點撥,很快便能打坐凝神。
顧全在入門兩年之后,便結(jié)靈元,成了外門弟子中最快結(jié)有靈元之人。外加自己本身跟父親學(xué)過一些拳腳,劍術(shù)也是信手拈來,搭弓射箭更是精準無比,很快便是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反倒是顧長寧,不知為何,入門四年仍不能結(jié)靈元。顧長寧年幼又天生樂觀,一開始是不以為意,靈力不能催動,那么法術(shù)便于自己無關(guān),御劍飛行這種事情,有大哥帶著,自己也沒有多想。于是顧長寧便把多數(shù)時間放在了奇門遁甲之上,十四歲那年,連平時慵懶,不思學(xué)業(yè)的紀昊言都結(jié)成靈元,可以催動靈力,御劍飛行了。顧長寧雖劍術(shù)不錯,因沒有靈力,也比不得有靈力的二流弟子。符篆畫的再漂亮,開不得光,廢紙一張。而顧長寧則成了整個外門弟子中議論的對象,大家都討論這個七年結(jié)不出丹的弟子,是個繡花枕頭一樣的存在,長得好看可不能當飯吃,莫不是將來要出門給人當個風(fēng)水先生。
每當有人議論,大哥顧全聽見了,就沖出去把對方打的滿頭包。顧全身材魁梧,拳頭和他的劍術(shù)一樣過硬。有他護著,也沒人敢隨意嘲諷顧長寧。只是顧長寧心中還是未免有很多失落。
每次回家探親,母親見了他,總是摟著安慰“我的誠兒是最好的,這世間之事,講究個機緣,機緣不到,強求不得,萬事隨緣,你就是不開心,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不如快樂些,說不定哪天就成了”
爺爺則說“各有天命,做自己能做的就好”,父親說“男子漢大丈夫,這么點小事用不著矯情”但是每次家宴上,都有父親親手做的山椒燉雞。這是顧長寧最喜歡吃的菜。
外門弟子顧全打人的事情,驚動了剛剛閉關(guān)出來的九清真人。九清真人便命二人上山。凌絕洞的大廳之上,九清真人見十四歲的顧長寧俊俏無雙,膚色白的透亮,猶如浸在靈寶中的明珠,周身隱隱透出的靈氣,說明靈力極其充沛,為何不能結(jié)丹?
九清真人隨即屏退旁人,讓顧全去門外候著,只留顧長寧一人在內(nèi)室,為他把脈,體內(nèi)靈力平穩(wěn),并無絲毫涌動的跡象,與外表看起來截然相反。難不成這靈力都外泄而出,造成體內(nèi)虧虛,才未能凝結(jié)成靈元。若果真如此,那么凝氣心法,對于顧長寧來講,并無太多作用。也許納靈,對他更有幫助。但是納靈是內(nèi)門弟子得高級心法,只有部分修為深厚的弟子方能習(xí)得。凝氣靜心,是要激發(fā)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待運轉(zhuǎn)自如之后,便可結(jié)出靈元,對修仙之人來講,靈元可以隨心自在的控制靈力。而自身靈力終歸有限,想提高修為,就要修習(xí)納靈。吸納天地之精華,以提高靈力。而此刻的顧長寧,連基本的氣都不能催動,直接越過,去修習(xí)納靈,無異于孩童未學(xué)會走路,就去奔跑,可是如今這個情景,七年尚未結(jié)出丹丸。這納靈有沒有作用,九清真人也不得而知,但是總不能真的讓這個孩子修習(xí)十年二十年還是個凡人。只好且做且看了。
九清真人命顧長寧每日早晚到凌絕洞仙泉之內(nèi)與自己一起打坐,打坐不再是凝神靜氣,由內(nèi)而發(fā),使氣運行周身。而是凝神靜氣,感外物之所在,亦如花草重生,開五感,納天地之氣。
起先,顧長寧覺得打坐真的是天下最無聊的事情。這七年也沒少打坐,都說打坐可以靜氣凝神,提高修為,自己坐了七年,也沒見丹元在何處,打坐還不如自己出去多看幾本易學(xué)古籍,若是真的無法修仙,當個風(fēng)水先生也是不錯的。腦子里面胡思亂想,耳邊聽到的是九清真人的一句呵斥“凝神”
顧長寧嚇了一跳,只好收起心神,沉下心來,不過顧長寧每每在這個時候
無疑就是要睡覺的前奏。但是守著師父,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真的睡去。只要硬著頭皮,每天坐在泉邊閉著眼睛裝模作樣。打坐了一個多月,顧長寧每天都覺得自己打坐跟上刑場無異。
這一日,顧長寧依舊準時來到仙泉旁,九清真人已經(jīng)在泉邊打坐,顧長寧不敢打擾,只好也在泉邊做了下來,緩緩闔上雙眼,只覺自己身子發(fā)虛,莫不是要睡著了。
漸漸的,閉著的雙眼慢慢的亮起,仙泉的水在眼前清晰起來,薄霧縹緲的泉水,如鏡面一般平穩(wěn),水中冒起串串水泡。
“有魚”顧長寧心道。
水面上層層漣漪泛起,一條通體白色的魚浮上水面,甩了個尾巴,順著仙泉的波動游了出去。顧長寧還是孩子心性,起身追了出去,凌絕洞外陽光甚好,花草散發(fā)出清甜之氣,樹林中雀鳥的低鳴,悅耳動聽。仙泉水緩緩流淌,猶如一曲古琴般低沉溫和。顧長寧只覺得周身暖暖的,風(fēng)吹過臉頰,有絲絲癢癢的感覺,確是極為舒服的。
“長寧”九清真人的聲音響起,顧長寧猛然睜開雙眼,自己依然坐在仙泉邊上,難道說剛才是在做夢。
“記住那個感覺,開五感,納天地之靈氣,方能有所精進”九清真人閉著眼,淡淡的說道。
顧長寧點頭答應(yīng),再次進入到納靈之中,自此之后,顧長寧覺得打坐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每次打坐后,自己都精力充沛,渾身有用不完的勁兒,丹田之處,也是熱熱的,滿滿的。
一年之后,十五歲的顧長寧終于結(jié)丹成功?;侍觳回撚行娜耍`力運用自如之后,外門弟子中法術(shù)最好的是顧長寧,奇門遁甲最好的是顧長寧,這個修仙八年才結(jié)丹成功的少年也終于揚眉吐氣了一回,只是這閬山仙泉中的銀魚,卻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