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蝴蝶谷正堂回聽雨軒是一定會經(jīng)過百花坡,顧長寧與秦晨釗約定今晚宵禁后去花廳敘話,然后送秦老谷主回房休息之后,就溜溜達達的往聽雨軒走,這一路顧長寧全是心事,說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覺,只是這心里沉甸甸的,自己是秦芷筠的兒子,秦晨釗不會弄錯吧?應該不會,自己的相貌和秦芷筠如此相像。驚霜獸也對自己那么親昵。那么十七年前在望川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自己是怎么被顧家收養(yǎng)的?秦芷筠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應該是景山盧家的長子盧耀,他是個什么樣的人?盧耀已經(jīng)續(xù)弦,那么自己是有個繼母的,這位繼母在入門后為盧耀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家子全是不遠不近的親戚。太麻煩了。反正他也不缺兒子,還是不要去打擾了。轉念想來,娘和爺爺?shù)降妆徽l擄走了,如今線索斷了,下一步究竟要怎么辦?
滿腹心事,滿腦子胡思亂想,顧長寧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百花坡。
“顧誠!”一聲柔和清脆的呼喚,把顧長寧從思緒中換回。不遠處的漫山花叢中,安庭卉穿了一件金錦罩紗長裙,金絲云紋腰封上陪著一枚龍紋銀鈴,榮華淡雅,冰肌玉骨,楚楚動人。顧長寧不覺眼前一亮,所有思緒都拋之腦后。加快腳步來到安庭卉身邊。道:
“庭卉,你在這里做什么?”
“在百花坡呢,只有兩件事情,一個是喝酒,另外一個事情就是看花,你說我在做哪一個?”安庭卉幾分頑皮的問道,
“喝酒就算了,你這幅氣定神閑的樣子,肯定是沒有喝過酒的。那就是看花了?!鳖欓L寧答道。
“蝴蝶谷的花兒這里是頂好的。”安庭卉道,
顧長寧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點頭道“的確漂亮?!?p> “每次來蝴蝶谷,這百花坡是必須來的,小的時候,我就天天在想,要是能把這百花坡帶回神霧沼澤該有多好?!卑餐セ苡朴频幕卮稹n欓L寧想起了神霧沼澤的安魂園,除了灌木和苔蘚類的地表植物,的確是什么也沒有。霧蒙蒙,光禿禿,又濕又冷,單調的很。庭卉和有蕊都是女兒家,卻生長在那了無生趣的避世之地,也是難為她們。
腳邊一簇火紅的花,開的艷麗耀眼,顧長寧彎腰摘下一朵遞給安庭卉道:“借花獻佛,送給你”。
安庭卉接過,順手插在鬢邊,嫣然一笑。悠悠的說道:“火杜鵑,我喜歡。”陽光下,暖風拂面,女子發(fā)間的火紅的杜鵑花,映襯著少女容顏,美的驚心動魄。顧長寧此生都不會忘記這一幕,自己活了十七年,這是至今見過的最美的景象,胸中燃起滾滾熱浪,心跳的聲音清晰無比。女孩的笑容,印入眼,刻在靈魂的深處,一笑萬年。
二人并肩往聽雨軒走著,一路上顧長寧給安庭卉講起北閬仙山的很多趣事,安庭卉津津有味的聽著。兩人說著笑著,推院門而入的那一刻,笑容全僵在臉上。
院內上下翻飛著兩個人,“凜驍”的銀色劍光和“瀾滄”的藍色劍氣碰撞出的聲音“叮叮作響”。顧全空中反手就是一劍,銀光夾著風灌空而下,齊晉足尖點地,擦著地面急退?!盀憸妗蓖炝艘粋€劍花,挑起一片藍光。顧全落在聽雨軒屋檐之上,腳下一蹬,與“凜驍”仿佛化為一體,疾沖而下。齊晉自是不甘示弱,“瀾滄”飲了他的靈氣,精光大現(xiàn),迎面兩劍相接,雙雙彈開?!捌蛊古遗摇鞭D眼間就過了有幾十招。
“顧誠,這兩個人是在切磋武藝嗎?安庭卉遲疑的問道,
“不太像?!鳖欓L寧道,齊晉看起來就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不像個好勇斗狠的主兒,大哥顧全更是溫和敦厚的,在師門里比武,向來都是點到為止,沒事兒還喜歡藏拙,并不愛出風頭。當下這光景,兩個人可不像切磋武藝這么簡單,尤其是大哥顧全的出招,凌厲非常。
“大哥他好像挺生氣的?!鳖欓L寧抱著胳膊說著,
“得阻止一下吧?!卑餐セ苓t疑道,
“這場面多難得啊,阻止干啥,看看再說?!鳖欓L寧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言道。
安庭卉認同的點頭,也站了過來,抱著胳膊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齊家的劍術果然是名不虛傳,能跟我大哥打成這樣,厲害啊?!鳖欓L寧夸贊道,
“這位公子能跟我晉舅舅比劍百招之上,才是劍術了得呢?!币慌尤岷偷穆曇魝魅攵?。顧長寧向著聲音處尋去,見院子的角落里,站著一位白衣女子,身材苗條,長發(fā)披于肩上,用一根白色金絲帶輕輕挽住,十八九歲的年紀,柳眉纖長,雙目清明,盈盈淺笑,自有一番清雅嫻靜。
“姝蕓!”安庭卉在旁喚道,顧長寧了然,聽雨軒還真是熱鬧,連自己的表姐,蝴蝶谷大小姐秦姝蕓都來了,看來這院子里打的正起勁的兩個人的確是發(fā)生了一些故事呢。
“庭卉,得想辦法阻止他們兩個了,這兩個人都打了一個時辰了。”秦姝蕓道。
安庭卉看看院子里的兩個人,這劍鋒如此凌厲,現(xiàn)在誰過去阻止誰倒霉,撇了撇嘴道:
“我可阻止不了,顧誠你自己想辦法?!?p> 顧長寧溫柔的看了看安庭卉,說:“放心?!?p> 伸手在空中畫了一道紅色的符篆,口中道:
“風雷一道鎖乾坤,驚天一線定萬物。去!”
符篆應聲化作兩條蛇形光環(huán),直接沖到院中二人的身上。顧全和齊晉只覺身上一緊,一道紅色靈鎖捆住了雙臂,靈劍也提不起來了。雙雙看向院門口的顧長寧,顧長寧一臉笑意看著這邊。齊晉將靈力灌注雙臂,紅色靈鎖瞬間散開,顧全也擺脫了靈鎖的束縛。顧長寧這一打擾,兩人也不打了。分開站在院子的兩端。
“大哥,齊三公子,好劍法,不過練了一個時辰,二位也累了,不如坐下來喝杯茶?!鳖欓L寧尷尬的出聲道。
齊晉將“瀾滄”回鞘,面上浮起一絲笑意,道:“不愛茶,酒可以。”
“舅舅,黃昏時分日月交替,禁酒,傷身?!鼻劓|柔柔的說道。
“無妨?!饼R進不以為意。
“哼,自己喝就行了,不要帶著別人。”顧全回劍入鞘,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顧長寧扶額頭疼不已,難怪顧全這么大火氣,多半是知道了自己喝酒就是這齊晉教的。
“就是嘛,喝什么酒,齊晉,戒鞭的傷還沒好,先別喝了。”顧長寧大聲的說著,用余光瞟著顧全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
“你也知道傷未愈,就少跟些不著四六的人亂來?!鳖櫲鷼獾牡馈Uf罷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
顧長寧心虛的眨了眨眼,身邊的安庭卉憋著笑,雙肩抖得不能自已。
“這位顧公子真是非同一般,這普天之下敢說我小舅舅不著四六的人,恐怕他是頭一人了。”秦姝蕓含笑說著。
齊晉平靜的轉頭向院外走去。擦肩而過之時,顧長寧不好意思的笑道:“齊晉,我大哥是關心我,沒什么其他的意思。我?guī)蚰阗r罪。”
“你的鎖靈咒用的不錯。”齊晉淡淡的說著。
“啊,過獎了?!鳖欓L寧實在覺得頭大如斗,這齊晉還真是個不著四六的主兒,接話接成這樣要怎么繼續(xù)下去。
好像齊晉壓根就不想繼續(xù)說下去,已經(jīng)信步走出院外,消失在百花坡的方向。
“姝蕓,你怎么來了?”這一場已經(jīng)結束了,安庭卉把話題帶回了秦姝蕓這里。
“爹爹要我來尋小舅舅,我就找來了。結果看了一場精彩的劍術對決?!鼻劓|溫溫柔柔的說道。
“那齊三公子這會兒是去秦谷主處了?”安庭卉道,
“那是自然,二位,我也先回去了,告辭。”秦姝蕓說完,跟著出了聽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