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情緒受佐
屏障微微泛青,一抹殷紅灑在上面。
空氣開始凝固。
陳青喘著粗氣抓著抵在右肩上的獸骨匕首,心臟瘋狂跳動著,抬眼,是軟軟趴在屏障上的老者,一根火紅箭羽尖端從他眉心冒出,緩緩滴落粘稠血跡。
那對失去色彩的眼睛死死盯著陳青,眼底還未散去的錯愕,似乎對變故充滿難了以置信。
即將完成的祭祀,也因此被迫中斷。
但他活下來了——
鐺啷!
隨著銅鈴從老者手里滑落發(fā)出脆響,臺下虔誠跪地高舉黑木祈禱的天子憤怒起身,面向文武百官不斷下達(dá)著旨意,周邊一隊又一隊的兵卒和甲士,也在相繼離去。
不過短短片刻,無邊人海便陡然縮減了大半。
陳青心里一松,他知道自己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死了,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又是誰射箭殺死了老者,但未露面的對方,畢竟是救命恩人。
只是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他想要活下去,一直一直的活下去!
除非生命歷程里必有的生老病死,其余一切意外他都不能接受,更不想被人當(dāng)做祭祀品擺在祭壇上!
沒有理會臺下越來越混亂的人群,也不再去看可能是這具身體父親的天子,陳青用力掰開老者抓住獸骨匕首的五指,然后將這柄丑陋染有不知幾何的兇器抓在自己手里,當(dāng)做反抗手段。
或許很可笑,但身無長物的他,唯有這樣才能心安。
老者趴在屏障的尸首他沒有推到,因為他猜測這大概是他離開石臺的希望,然而經(jīng)過努力,很快就失望了。
即使屏障顯化,老者的胳膊也帶著獸骨匕首穿了進(jìn)來,他依舊無能為力,期間他想過是手里獸骨匕首的緣由,可現(xiàn)實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憤怒、不甘夾雜著求生欲,迫使他仰天發(fā)出一聲怒吼,像是在質(zhì)問上天為何要給他開這種玩笑。
他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為什么在出租車上睡去,醒來便這樣危險的地方,充當(dāng)一個需要付出生命的祭品!
發(fā)泄過后,他開始冷靜下來。
小心將獸骨匕首貼身藏好,重新躺在了石臺上,出是出不去了,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等。
他不在乎救命恩人是誰,亦不在乎雙方最終會是誰獲勝,只有等待有人將他從這該死的屏障里弄出去,才能規(guī)劃怎么保命,怎么逃!
忽然。
天紅了。
仰躺石臺上的陳青驚恐瞪大眼睛,撇頭看向那片近乎要燒穿天地的火海,向自己蔓延而來。
火海之下,是成片被吞沒的兵卒甲士以及諸多官員,以至于原先潮濕陰冷的空氣里,如今全是無數(shù)活人被烈火焚燒后的慘叫與惡臭,催人作嘔。
陳青想吐,卻吐不出來,臉上滿是在高溫下冒出的汗珠,身體卻是陣陣發(fā)冷。
修行者啊——
他現(xiàn)在才看到火海前方,有一道憑空而立,手握朱紅長旗的身影。
那是繼可能是修行者的老者后,真正向他展現(xiàn)恐怖力量的修行者,但陳青卻想笑。
這個時候,下首一直鐵青著臉的天子動了,面對蔓延燒來的火海,他抬手虛握,金光蔓延里,一柄厚重長劍被他寸寸抽了出來,鑲刻在劍身上的日月星辰逐個亮起,璀璨奪目。
剎那間,風(fēng)云一滯,身周數(shù)丈內(nèi)的侍女全都化為了血霧飄灑,被長劍吸吮一空。
腳下地磚也開始呈圓形向外不斷爆裂、蔓延。
石臺上努力往后縮靠的陳青感覺自己好似被巨石壓住了心口,近要喘不過氣,但那藏獸骨匕首的地方又升起一股熱流,勉強(qiáng)抵消著這股壓迫感。
屆時,天子橫劍踏空上前,宛如縮地成寸般迎向火海前的修行者,那張陰沉幾欲滴出水來的臉龐,被火光耀的通紅:
“亂天祭,辱神靈,爾等為了這絲血脈,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吶!”
天子充滿殺意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仿佛雄獅的咆哮,并和劍光成為了火海外的唯一。
陳青雖然聽不懂含義,卻能感受到天子是何等怒火,天空上的戰(zhàn)況他也看不清,只能目睹劍光將火海一分為二,還有便是一金一赤兩個光團(tuán)正以極快速度來回碰撞,發(fā)出震耳欲饋的聲響。
下方,是成片奔?xì)⒍鴣淼娜巳?,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著十分樸素,更有者僅有獸皮裹身,與形同鋼鐵洪流的撞在一起,死傷遍地,交織出一副血紅贊歌。
數(shù)十未曾離開祭壇下方的官員,也和沖來的十多人戰(zhàn)在了一起。
沒有膠著,只有單方面碾壓。
僅僅十來個呼吸,殺來的十來人便全都倒在血泊里,唯有不曾閉合的眼睛看向祭壇上方,里面全是不甘和歉意。
陳青咧嘴笑了下,臉上全是淚水。
他終于明白這些人就是為救他而來,可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死去,心臟就宛如被人猛地攥住一般。
他不想哭,只想活,但眼淚卻不受控制,亦或者說是身體原主人在哭。
受到影響,陳青臉上肌肉因為憤怒和痛苦,扭曲成了猙獰無比的神色,理智在告訴他出不去,與其憤怒還不如保存體力等待時機(jī),可身體原主人的情緒還是將他左右,雙手握拳狠狠砸在了囚禁他的青色屏障上,用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語言憤怒大喊:
“放我出去!”
聲音在高處的加持下,仿佛一道驚雷炸響四方,卻瞬息被無邊喊殺聲淹沒。
但距離祭壇較近的官員、天子妃嬪以及子女全都聽見了,他們那張神色各異的臉上不約而同攀上錯愕,回頭看向那個跪在石臺不斷用雙手怒砸屏障的少年,有些不明白這位被囚深宮十二年的前朝太子怎會說出它族語言。
莫非……
身著大紫繡有仙鶴圖的官袍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變,當(dāng)即橫跨十?dāng)?shù)丈來到石臺前一掌落下,對里面這位曾效忠的太子殿下沒有絲毫手軟。
咔嚓!
青色屏障應(yīng)聲瓦解,陳青只感覺自己像是被車撞到了一般,還不待反應(yīng),身體便已經(jīng)輕飄飄地飛起,同時,胸膛處的熱流也隨之消失…
他從石臺上飛出了很遠(yuǎn),最終重重砸落在了厚厚尸堆里,口中大口大口咳出鮮血,和身下血水混合在一起。直到這個時候,那種撕裂般的痛苦才仿佛海浪般淹沒了他的意識,口中本能發(fā)出慘叫,身子抽搐著卷縮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