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敢在江湖飄,哪能不藏刀
當時我正滿心期待著那方金印能清理出什么印款,并沒過多注意這個細節(jié)。
有了洪新秀這句承諾,以及金蟾在手,我也不再擔心。
一行人在謝頂?shù)男±项^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他的地攤前。
地攤上擺滿了各式各樣各種材質(zhì)的印章,原來此人是個印行里手。
“小爺,請您手里貨?!焙芸?,地攤后面,已經(jīng)將一切準備妥當?shù)闹x頂鬼販,語氣恭敬地喊了我一句。
“大爺您言重了?!蔽抑t讓了一句,就把金印遞給了他。
古玩這行當,說到底是憑本事認人,剛才我那堪稱“神鬼莫測”的本事,落在了這些人的眼里,自然而然換來他們的尊重。
而且,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你抬我來我抬你,一團和氣,才能做得好生意,互相稱爺也就不足為奇了。
趁著他在在清理的空隙,我打量起了跟過來的眾人。
跟一開始相比,人數(shù)怎么少了這么多?
見到我的神情,老狐貍們恐怕早就了然,不過,一個個都沒開口的意思。
我看著唯一露著臉的那位板寸大哥,濃眉大眼闊臉寬頜,像是個老實人。
目光中滿是給你優(yōu)惠的意思。
板寸大哥嘿嘿傻笑,眼睛一通亂眨,智慧如我,也實在猜不透他想表達什么。
“丹楊侯印?!?p> 很快,謝頂鬼販就簡單地清理出了印面,并輕輕壓在了多重復(fù)寫紙上。
復(fù)寫出來的痕跡,就著燈光,依稀照出了這方金印的落款。
“小篆印文,輕松靈動,舒放自如,典型的魏晉時期風(fēng)格。”明顯與印章打了半輩子交到的謝頂鬼販將金印遞還過來,一邊解釋。
“丹楊侯這個封爵出現(xiàn)于魏晉時期,是屬于東吳宗室的爵位,縣侯級別?!?p> 看到大家對這個偏僻的爵位沒有概念,老頭又補充了一句。
按照“規(guī)矩”,這種情形只能拉手,而且每人只有一次機會,至于出給誰,就看寶主自己的決定了。
雖說現(xiàn)在少了很多人,數(shù)了一下,還是有好幾位,全部拉完手,我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手臂又麻了。
前幾年,一枚漢末龜鈕將軍印拍出了中五的價格,按照這幾年的增幅,估摸著怎么也能值個大五位。
如果只是同行之間竄貨,多少會低于市場價。但有了外行的玩主在其中,又是不一樣。
老一代人或許還講究貨賣識家,現(xiàn)在嘛,基本都是看價格決定。
一個手掌修長纖細的鬼販,和我拉出了最高價,甚至比出了第二高價的謝頂鬼販整整高出兩萬塊??此纳硇停俏慌?,只不過同樣用帶紗斗笠遮住了容貌。
說句臉皮厚的話,如果價格差不多,我更傾向于勻給幫我清理金印的謝頂鬼販。
但是,這個女來客能出這么一個高價,說明要么是財大氣粗,要么就是另有原因。
后者的可能性或高些。
所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和她成交。
——這是直覺,不是邏輯。
最后,我們以八萬塊錢達成交易。
進行至此,幾人也就沒有繼續(xù)留下的意義了,他們迅速散去,融入人流,再也找不到蹤跡。
唯有我的手上,還縈繞著淡淡的琥珀和果木芳香。
“真是夠特殊的香水?!蔽易⒛恐詈髣蜃呓鹩〉哪堑缆钌碛跋?,喃喃一句。
很快收回目光,我轉(zhuǎn)身朝著謝頂鬼販笑了笑,看著他的地攤說:“我上上眼?”
這是客氣話,所以不用他回答,我就直接蹲了下來。
他剛才替我出手清理了金印,自然需要有所表示。
“呵呵,小爺您慢慢瞧著。”他用略帶著好奇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嘴上同樣客套了一句。
這時我還心里記掛著事情,并未真的細瞧,隨意撿了枚合眼緣的鐵印,這枚丹鼎鈕首的方鐵印只有手心大小,入手很沉,通體烏黑,被厚厚的包漿裹著,看來是枚很有歷史的傳世印。至于印面篆刻的是什么白文(也就是陰刻)體字,我一時看不出來。
主要是鐵印嘛,不值多少錢。
謝頂?shù)睦习甯糁財偪戳宋乙谎?,目光有些難以捉摸。
這次沒有拉手,他直接豎起了一個巴掌。
我的眼神:這枚鐵印也要五百塊錢?
見他無動于衷,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靠,別告訴我是五千啊!
看著一副與人和善的模樣,原來也是個“黑心肝”。
果然能在江湖飄的,都藏著幾把刀。我無力吐槽,也不和他還價,而是用眼神去瞟地攤。
意思差不多是:這個價格我可以接受,但是得要個搭頭。
見到黑心老板滿意地在臉上堆起菊花,我迅速出手,抓了一枚食指長的未開印螭鈕田黃豎章,也很滿意地往掛在胸前的背包里一塞,轉(zhuǎn)而取出一疊嶄新的紅毛爺爺來,數(shù)出一半,大氣“甩”了過去。
接下鈔票的黑心老板臉上仍然很是滿意,我心里咯噔一跳,知道自己終究江湖經(jīng)驗太淺,不如這只老狐貍奸詐狡猾。
嘆了口氣,我站起身,朝他抱了抱拳,無聲道了一句:后會有期,就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不知何時杵了一個倒掛著眉毛的紅臉老頭,險些讓我撞上。
“呦,這不是吳老板嘛,真是好久不見?!?p> 如果說我上一刻還有所疑慮,此刻見到貴叔再度現(xiàn)身之后,我就猜到了今晚發(fā)生之事的一半真相了。
“呵呵,關(guān)老板生意好,一會不見,又淘了不少好貨?!辟F叔面不改色,臉厚得跟城墻一樣。
好個毛線。我瞪了他一眼,就將他晾在那里,去找正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的洪新秀。
“洪大少,等急了吧?”我來到他的面前,呵呵笑著。
洪新秀想笑又笑不出來,他站起身,用糾結(jié)的語氣說:“不急,我有時間。”
不知道是該激動好,還是和善好。
“可我時間緊吶?!蔽覔u搖頭,然后把那只底部已經(jīng)碎裂得差不多的金蟾從包里掏了出來,直接遞給了他。
他驚訝地看向我,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接。
“也罷?!蔽衣柭柤纾瑫簳r將金蟾拿著,臉色陰沉起來,“那就先說我想知道的事情?!?p> 然而,他接下來說的第一句話,卻聽得我有想破口大罵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