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花紅柳暗
“黃毛！”
當日他那句“要得不多，只要你的命”，到現在都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里。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中的戾氣與此時此刻如出一轍。
這時，我已經不顧能不能看見兩個影子了，睜開雙眼，鎖定了“黃毛”，然后就“登”地站了起來。
身影飄忽的“黃毛”滿臉猙獰，臉色白得就像抹了一重厚厚的乳漆。
他的身上套著兩條鎖鏈，另一頭分別延伸到了我的地攤前的兩道黑影里。
“住聲！”老黑從陰影里掃出了一道黑鞭，抽得“黃毛”痛聲尖叫，不斷求饒。
這時，我已經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兩道黑影中，隱藏的應該就是范謝兩位將軍了。
我能在這里遇到兩位“辦差”，顯然不是巧合。
范謝二將自然也看得出來，聲音森寒的“老黑”范將軍呵斥出聲：“年輕人好膽，竟然敢在此阻攔本將軍辦差！”
“是誰泄露了此天機？”“老白”謝將軍一句話就問道了點子上。
我自然不會承認，硬著頭皮就說：“我是過了鬼市‘規(guī)矩’的鬼販，在這里擺攤不出奇，兩位將軍，這還真是巧合?！?p> 你們信不信，都與我無關。
“你這廝敢如此說話，信不信本將軍鎖了你！”范將軍怒了，巷子里的空氣陡然森寒到了冰點。
“可以啊?！蔽衣柫寺柤?，已是全然不懼。
這兩位可不是鬼，而是有公職在身的城隍廟聽差，即是公差，那就得遵守“規(guī)矩”。而且還不是“鬼市”的規(guī)矩，乃是天地之道，陰陽秩序！
不然，他想鎖誰就鎖誰，那還得了？
“哼，牙尖嘴利，本將軍不與你廢話，哪日你落在本將軍手里，本將軍必拔了你的舌頭?！狈秾④娕瓪鉀_沖地說完，就扯起鎖鏈，拉著“黃毛”遠去。
“兩位將軍請等一下?！蔽乙Я艘а?，還是將他們叫住。
“年輕人，莫好攔吾等，耽擱了時辰，于你不利?！敝x將軍從他所在的拿到陰影里出聲，語氣依舊平淡，但是已經帶著告誡。
“老白，你這么好聲好氣說話作甚，他再攔著，不鎖也可以打上一鞭！”范將軍喝道。
“老黑，看清他的模樣，你再看打不打?！敝x將軍頓了頓，突然提醒了他一句。
我感受到了范將軍所在的陰影里傳出一道打量的目光。
一眼之下，只覺自己被看了個清透。
“是、是……果然是個古怪的小子。罷了罷了，相遇也是緣分。小子，老白說得對，莫要再攔著了?！敝x將軍吞吞吐吐地開口，語氣突然大變，讓我一時摸不著頭腦。
“你若想和我們聊天，改天去城隍廟里，奉上好酒好肉，我們說不定就會和你見上一面?！?p> “范將軍對我這包碎玉很感興趣？我可以勻給將軍?！?p> 見他們飄得更遠，我連忙喊道。
范將軍立刻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再度開口：“這……不合規(guī)矩。”
他雖然沒有直接應承，聽著這句話，我就知道他是心動了，指著攤上掛著的黑色木牌就說：“我持著今年的黑色木牌呢，按‘規(guī)矩’，可以與將軍交易才是?！?p> “哦？那你想怎么交易。”果然，范將軍聽了，立即語帶喜意地追問。
“我就問一句話。”
“莫問命運，你的命格本將軍也看不清晰；莫問秘辛，事關公事，不敢透露……”
“將軍，我這句話是想問你們鎖著的……”我連忙打斷他絮絮叨叨，指著黃毛就說，又不知道怎么稱呼“黃毛”。
“這……老白，你覺著呢？”范將軍猶豫了一下，問起來他的同僚。
“陰陽有別，不合規(guī)矩。”謝將軍給出了一個讓我失望的答案，但是，沒有想到他話后面還帶著新的希望，“不過，老黑你可以代問，然后把答案轉述給這位小哥，就合規(guī)矩了?！?p> “還是老白聰明！”范將軍大喜，毫不吝嗇地稱贊，“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智商情商雙高！”
“好了，快點吧，耽擱有一些時間了?！崩习椎恼Z氣依舊平淡，催促了一句。
我也不再遲疑，立刻說：“麻煩范將軍代我問一下他：羅暢為什么讓你來殺我！”
沒想到，我的話剛問出，范將軍先憤怒起來。
只見他所在的陰影周圍，地面上結起了一圈冰霜。
“好膽！你這黃毛，太平盛世，竟然敢公然行兇，無怪乎上面勒令吾等親自將你鎖拿！快快如實招來，不然，下地獄之前，必讓爾先嘗嘗本將軍十大酷刑！”
說著，黑影凝聚的鞭子就先甩了過去，“啪啪啪”抽了“黃毛”三下。
原來，他們也叫這家伙“黃毛”，看來陰間也在與時俱進。
“黃毛”尖嘯不絕，叫聲可謂是慘絕人寰，聽得我都忍不住同情起來。
他一邊尖叫著，一邊用鬼話說了一通什么。
“這廝說，那叫羅暢的人類——咦，老白，是不是今晚早些時候，也有一個叫做羅暢的大背頭胡須男從陰間里冒出來了？哦，先說答案，小哥聽好了：羅暢在賭場里輸了幾百萬，為了還債，就想吃了要你性命的兩百萬‘暗花’，我欠他錢，殺了你他就答應和我一筆勾銷。誰懸的花紅，我不知道?！?p> “答案就這些，謝謝你的尿，小哥。記得有空好酒好肉帶廟里來，回見?！?p> 說著，就伸出一束黑影，將碎玉貔貅連帶床單都拖到了陰影里。
這是一個并不太出乎我意料的答案。
可仍舊不是有效的線索——最關鍵的，是誰懸了這么大一筆錢，就為了想要我的命？而不是……和吊眼男一樣，為了如今還被我揣在兜里的無篆黑木牌而來。
這筆錢，已經超過我的負債了。
發(fā)布懸賞的人啊，你何必繞這么大一圈子，直接兩百萬現金把我砸死不就好咯！
我一邊想一邊吐槽，突然想到了范將軍轉述“答案”時提到的，剛剛死掉的羅暢，根據描述，應該就是想吃懸賞我性命的“暗花”的那個羅暢。
于是，我立刻拿出手機，撥打武斌的電話。他既然已經接近羅暢，必然知道一些情況。
如果說羅暢真的死了，或許他的臥底行動就此結束也不一定。
反倒對于羅暢為什么會死，我沒有任何驚訝。
“嘟嘟嘟……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不是關機，而是無法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