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蠱
離開老太的地攤后，沒走多久，我就順利地來到了鬼市其他區(qū)域。
同樣的清冷陰暗，不過，比起死門之位，這里就像隆冬時節(jié)的三亞海邊一樣溫暖可人。
給佟彤打了個電話，知道她和楊克勤也有驚無險地出來后，我們約定在停車的地方碰面。
走過熟悉的街道，我只覺得渾身乏力，就連心境都是這副模樣。
真特么累！不僅身累，心更累！
解決了心中記掛的一件事情后，兩天沒睡覺的疲意毫不留情地全部涌出來，我晃晃悠悠，覺得自己就是個陰靈。
這時還沒天亮，陳亮所在的崗?fù)だ餆艋鹜?，就像引魂燈一樣，把我引了過去。
將古本和打神棍分開放回車上后，我來到崗?fù)で?，二話不說，讓他給我倒了杯濃茶，咕嚕咕嚕喝下。
比起咖啡，茶的提神作用稍慢，我坐在崗?fù)ね獾拈T階上，任由夜風吹拂，半醒不醒。
直到佟彤兩人現(xiàn)身，我才算回過神來。
兩人在我旁邊坐下，同樣是沉默不語。
楊克勤按例發(fā)呆，而佟彤則是處于劫后余生的放空狀態(tài)。
她收起我遞還過去的槍，目光有些古怪地瞥了我一眼，拉住我的手臂，頂著短碎的腦袋毫不客氣地靠在我結(jié)實的肩膀上。
還好她也流了不少冷汗，散發(fā)出來的氣息一點都不誘人。
“佟警官，您剛才不都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了嗎？應(yīng)該沒有當真吧？”我用不是很肯定的語氣問。
她“哼哼”兩聲，就著鼻音輕聲說：“你想得倒美，老娘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就是太困，只能將就將就你了。別亂想……”
說著說著，她居然就響起極輕的鼾聲。
我聞言松了口氣，仍是忍不住腹誹：那么大一輛車就在眼前，您挪兩步過去就不成么？
不過，我還是十分貼心地由著她靠著，以回報她舍己為人的人民公仆光輝事跡。
“楊老板，你有沒事？”我將頭扭向另一邊的楊克勤，這才想到關(guān)心他。
“不甚盡興?！彼麌@了口氣，“如果能再打十個回合，我就能完全摸清那道門檻了?！?p> “什么門檻？”
“你剛才旁觀，都看到了什么？”他難得沒有直說，而是反問了一句。
“腳踏陰陽、身環(huán)四象、無形而有意？”我瞎扯道。
“你的資質(zhì)確實不凡，只是可惜……”他雙眼清亮，看著我的目光讓我老臉一紅。
還真扯對了？
“國術(shù)一流，分明勁/外勁、暗勁/內(nèi)勁和化勁三重境界。所謂化勁，就是化虛為實，化實為虛。你說剛才看到的陰陽和四象，只是你的心神所見，肉眼是看不到的，只有到了化勁，拳意才能外顯，一拳出，龍騰虎奔，虛實自現(xiàn)。”
楊克勤微抬起頭，去看霓虹依舊倒映的遠方天際，目光深邃，語氣通幽：“而我，現(xiàn)在是內(nèi)勁圓滿，差一步就能跨入化勁。”
“所以，你這些年都是在入世修行，以期窺得其中玄妙？”我心中明亮，照搬起了武俠套路。
楊克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是羞澀和憨厚，而是帶著通達。
“今晚之戰(zhàn)雖未能徹底成就化勁之境，不過我有預(yù)感，短則一年半載，我便能登上此國術(shù)殿堂?！闭f著，他看向了我，眸中的亮色微微內(nèi)斂，“所以……”
“所以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我笑。
聽了我這句玩笑話，楊克勤面露異色，沉默了一會，他又抬頭去看天，一邊說道：
“當年第一次見關(guān)老板的時候，我就覺著你不是池中之物，只是我天資愚鈍，一直未能看清。如今雖也如此，但是，最近與關(guān)老板幾次合作，我愈發(fā)相信自己的直覺未錯。”
“楊老板啊，下次你再入世修行，與其開早餐店，不如像我現(xiàn)在一樣，擺個地攤?！蔽遗牧伺乃募绨?，一臉無奈地給他指了條明路。
我哪里是“不凡”，充其量就是摸明白了比你多一些些的“套路”。
你去擺兩年地攤，被套路多了，再套路別人多了，同樣“不凡”。
這些話我并未明說，因為他肯定不聽明白。
臨近分別，糙老爺們的，也沒什么好期期艾艾的，我坐在那里，同樣抬頭看天，首次和他一起發(fā)呆。
天色漸亮。
睡得香甜的佟彤，腦袋終于微微晃了起來。
晃著晃著，只聽“哎呦”一聲，她的額頭就嗑在了我的大腿上。
——沒錯，這聲痛呼是老子喊出來的。
“吵什么吵，把老娘都給吵醒啦！”天葵臨身的女人果然是色盲，青紅皂白一樣不分，瞪著迷糊的眼睛就嚷嚷。
我：……
您腦袋都嗑了還能不醒？
“呵呵，佟大警官，睡得可還好？”我奉上一臉諂媚。
聽她的嗓子就知道起床氣不小，這會懟她，就是被揍，也沒地說理。
佟彤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下，用手背擦干嘴角的口水，這才勉強地說：“還成吧。”
她站起身，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可惜穿得一點都不修身。
“天亮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她低頭看我。
“你先坐下?！毖鲋X袋說話實在太累，看的又不是天，最多四十五度角。
“我先把和你們分開后遇到的事情說一下……”
壓低了聲音，我將事情很快說完，其間避開了黑色木牌，只說是用打神棍將還“剩一口氣”的韋三立打嘚灰飛煙滅。
“馬興也消失了？”佟彤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當時狀況不佳，為保險起見，我那兩槍打的是胸口?！?p> “我后來回去時檢查了一下，地上有一灘血跡，說明你確實打中了，而周圍又沒有，所以他應(yīng)該不是自己逃走的。”我回憶里一下細節(jié)，忽然想起，我們此行，還有第四個人呢，“對了，你師弟呢？”
佟彤嘴巴微張，沒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機，打起了電話。
這家伙，忘得比我還徹底啊。
“喂，師弟，你在哪呢？”
“師姐！我在誅滅了那個孽畜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兒了。羅庚又用不了，只好一直呆在這里?，F(xiàn)在天亮了，師姐，我先回廟里了，早課馬上就開始了?！蓖夥诺氖謾C里，傳來了韓子非呆萌中略帶焦急的聲音。
我們面面相覷，然而，未及發(fā)笑，便聽到了電話里的少年道士，突然添了這么一句：“師弟沒用，未能找到那孽畜的母蠱藏身之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