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陽謀
雖然吃了一頓免費大餐,但是我的臉色,非常不好。
宴席上,貴叔的那位朋友,在西灣廣場里批發(fā)玉石的祁康林,看著一副敦厚老實的樣子,原來也是利欲熏心之輩。
是,我幼稚了!
杜明會去祁康林店里,是后者的那個被選中當替身的老顧客魏山一手策劃的。
魏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正是來自祁康林的提點。
祁康林收了一筆好處,“看在對方是老主顧的分子上”,就把他指給了一位高人。
“過橋”之法,自然出自那位“高人”之手。
只是無論我怎么問,甚至威脅,他都不肯松口。
最后就連貴叔都看不過去,指著他這個幾十年的老友的鼻子,一頓臭罵。
誠然,有一半是罵給我聽的。
看在貴叔的面子上,我只好作罷,轉而問起麻九的事。
祁康林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說這件事情被麻九的人知道了——恰是那個陰陽眼,才送了對方一筆錢,打算息事寧人。
沒想到麻九收錢不算,還打折了他一條腿,這就耐人尋味了。
得,既然在飯桌上不肯說,下次還想這么輕輕松松地開口,只怕不容易了。
我給留了一句話,就和夾在中間的貴叔道別離開。
這時剛入夜,我的車已經停在郊區(qū)某個半山莊園的一棟別墅里。
雖然不愿意見血,但是人在江湖,哪能事事如意。
說到底,還是看在錢的面子上。
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從車庫走出,再下一層。
燈光明亮的地下室里,我見到了吊在那里,流了一地血,只剩一口氣的麻九,眉頭不經意皺了起來。
濃郁的血腥味以及排泄物的味道,混合著更濃郁的煙味和酒味,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息,也虧他沒被熏死。
“小爺,您來了?”
我來之前交待過黎力有要事問,現(xiàn)在這里就他一人。
我點點頭,語氣清淡地說:“我能在這里問的事情,就不怕洪新秀知道,但是,除了你和他,我不希望還有第四個人?!?p> 黎力能一直跟在洪新秀身邊,自然不蠢,清楚我是給了他一個交差的方便。
“謝謝小爺,您真是好人!”
“好人?”我不由一怔,然后看了已經面目全非的麻九一眼,自嘲地笑道,“可惜這個世界上,好人大多沒好報?!?p> 雖然和杜明只是一面之緣,我卻是知道,他一定是個好人。
“開始吧?!蔽覒脩玫卣f,然后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問他祁康林的事?!?p> 黎力在手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針管,推出里面一點針水,上前扎入麻九的左臂,打了進去。
吊在那里半死不活的麻九,立刻渾身顫抖起來,原本已經萎靡至極的神情,不到一分鐘時間,就恢復了大半。
看著他唯一能認出來輪廓的雙眼里,閃爍起冷紅色光芒,我就知道,這個人,算是沒了。
很難去形容,當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被虐至死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
兔死狐悲?
恐懼?
憐憫?
興奮?
暴躁?
隱隱地渴望。
魔由心生。
我被背心處傳來的芒刺感驚醒過來。
吹著山間的夜風,視線越過別墅下方、庭院外,落在漆黑山林里,看著那里影影綽綽,點了點頭。
“小爺,您看到那二位了?”
黎力端來杯咖啡,一臉慌張地問。
“遠著呢,怕什么!”
我收回目光,啐了他一句。
“不是說,人死了至少要過頭七,才去報道?”
“你覺得剛埋在那里的,還喘氣的時候是個好人?”
“那王八……”
道上講人死賬消,所以黎力也沒好指摘。
“什么人什么待遇,天之道嘛,錯漏不了。橫死的三年投不了胎,罪孽深重的,直接帶地獄去,他不就屬于后者嘍?!?p> “那、那您看我......”
“氣色還行,好好把握機會,能更進一步。其他的話,就多吃齋念佛吧?!?p> 他問的當然不是運勢,我卻不能照著答,且不說天機難測,就算知道,又豈能輕易道破?
見知一障,只能靠自己堪破。
昨晚在學校湖邊,佟彤不就這么警告過我嗎?
我擺擺手打斷他繼續(xù)問下去的念頭,又看向剛才的地方:“那二位過來了,你先下去吧。順便幫我準備間房,光線好點的?!?p> 黎力先是兩眼一瞪,冷汗迭冒,接著未跑先喘,也顧不得招呼,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惡人生惡膽,惡膽只惡人。
我并不是嚇他,范謝二將鎖著剛冒出陰土的麻九,走在山間,三步就到。
我抱了抱拳:“二位將軍有事?”
想也知道他們業(yè)務這么繁忙,不會專程過來打招呼。
“這廝有事。”
黑臉矮壯、喪著個臉的范將軍,扯了一下比手臂還粗的鎖魂鏈,將后面糊成光團的麻九扯了過來。
“最近忙,小哥體諒。”白無常伸著長長的舌頭,一臉微笑令人頭皮發(fā)麻。
他朝我點了點頭,又看向麻九,伸手就是一鞭,呵斥道:“別廢話!”
麻九在光糊團里厲嘯一聲,登是慘絕人寰,連叫了幾聲“是”。
“我有一個秘密……??!”
麻九剛“開口”,就被范將軍掃了一鞭子,斥道:“莫廢話!”
這麻九還真不是好東西,死了以后還想著“講數”。
“我不會平白無故受因果,你說就是,和我無關就免提,別浪費二位將軍時間。”
天還沒亮被抓到現(xiàn)在,他已經整整被審了一天,折磨了一天,到死還保留著秘密?
聽著是個動人的“門檻”,但也可能就是個套路。
誰知道他是不是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硬要拉我墊背呢?
“有關!我知誰點你!洪家!是洪家!”
麻九尖嘯著直接將信息連同“秘密”灌入我的腦海,我強忍著不適聽完,然后又看向了謝將軍。
見其點頭,就知道麻九并未說謊。
同時我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堂堂洪家,要費這么大力氣懲一個不入流的人物。
自然,無可避免的,我還是落入了麻九的“陽謀”里。
世間最難防的,終究是陽謀,因為陽謀面前,人心畢露。
“小哥,下回見!”范將軍又給了他一鞭,然后就扯著鎖魂鏈遠去,唯獨謝將軍留了下來。
謝將軍說:“小哥,有某位讓本將傳句話:相信自己的直覺?!?p> “能回話?”我眉頭跳了跳,問他,“可以說粗口不?”
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