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抬門檻
周安妮見我回來，看了我一眼，無聲問：怎樣？
我搖了搖頭。
去時我已經(jīng)跟她解釋過“斗口”的寓意，見到我的回應(yīng)后，她就知道，不是我看不出，就是臺上的物件沒毛病，但她也沒問，因為這個不重要。
她拍了拍手包，一副神秘兮兮又帶著堅定地對我低聲說：“沒事，老娘有后手！”
我眼睛一瞪，心想，不會是那玩意吧？
連忙熄滅她心中的想法，說：“待會還有兩件，問題十有八九出在最后的壓軸身上。”
“那你回來做什么？”她不滿地問。
“近視的人眼力都不濟，我回來休息一下。”我打了個哈哈，“接下來還有兩件，才到最后，不要急?！?p> 總不能告訴她，我心里已經(jīng)發(fā)怵了吧？
明顯就是個陰謀啊，我可不愿當(dāng)這枚棋子。
武斌當(dāng)然要救，不過，我得想辦法破局。
否則，不要說救人，自己的命鐵定都要搭進去。
按照我的小命在黑市里被標的價格，這里最“便宜”的一件青花，都能買起我好幾次。
“待會我再上去的時候，你就往門口那里過去，見勢不妙，立刻跑?！?p> 我拉住周安妮，在她耳邊說，語氣逐漸加重，免得她當(dāng)耳邊風(fēng)：“這次是認真的，想要救武斌，就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不然……”
“不然怎樣？”
“不然，等救了武斌，我就讓他打你屁屁！”我惡狠狠地說。
“哦?！彼幌滩坏鼗亓艘痪洹?p> 這妮子，在門口時對我的惡語相向還一臉不爽呢，現(xiàn)在怎么變得這么聽話？
不會有受虐傾向吧？
“在第一件壓軸的‘重器’登場之前，小女子想請一位先生上臺?！币灰u青花惹人的年輕女子，用她空靈的嗓音忽然說道。
這時，她的語氣里，少了高冷，而多了幾分崇敬。
問題是，她說歸說，為什么那雙在強光下依舊不減明亮的漂亮眸子，偏偏我往這里看？
“別看這位先生年紀輕輕，可是已經(jīng)名動鬼市，前不久只憑借著眼力，不僅一下子鑒出了十件都很有一眼的老物件真?zhèn)?，無一錯漏不說，更是指出了物中‘藏真’……”
可想而知，其他人聽了她這句話，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關(guān)俞先生，需要小女子親自下來請您么？”她的嘴角噙著微笑，得意的神情不言而喻。
我下意識反應(yīng)就是，自己是著了對方的“江湖門檻術(shù)”了。
這招“抬門檻”，就是逼著我不得不接著她的“興崗”。
“興”就是“捧”，和“抬”門檻不一樣，后者講究“逼迫”的手段，令對方（也就是可憐的我）不得不抬高自己的身份。
而“興崗術(shù)”則是講究“互捧”，你捧我來我捧你。
她“抬”著我上“天梯”，勢必是想我給她“興崗”。
難道“問題”真接下來的這件“壓軸”品上？
我不由一背冷汗。
但是正如我所說，這“天梯”我還得不爬。
所以我的額頭，必須明亮干潤，一滴汗都不能冒。
還好還好，老子留著長劉海呢。
心中嘆了口氣，我?guī)е孕诺奈⑿ι吓_。
能出沒在這種地方的土豪，大多聽說過本地鬼市的神奇之處，而且，估計都沒少去趟。加之還有臺上一看就是“大有背景”的美女背書，所以，他們的目光居然一致地閃爍起激動至極的光芒。
顯然，他們大都聽說過我的“事跡”。
尤其是那位瑞相老哥。
就是不知道的，也很快在旁人眉飛色舞甚至添油加醋的介紹下很快會悟。
一時間，臺下唯一能保持鎮(zhèn)定的，也就只有已經(jīng)挨著門廳出口站的“局外人”周安妮了。
站在臺上，嗅著近在咫尺的大美女身上特殊的香水味，我心中微動，眉頭一蹙即開。
或許是走出氣息渾濁的人群聚集處，我的目光清亮了不少。
站在高處，第一次將臺下眾人的面孔看得清晰。
青花美人拍了拍素玉般的潔白手掌，將話轉(zhuǎn)入正題：“接下來，有請今晚的第六件交流品，也就是首件壓軸的‘重器’，元青花云龍紋大罐?！?p> 果然，這幾年的青花重器，能當(dāng)壓軸的，過半都是存世量不足四百件的“元青花”。
自從那件元代“鬼谷子下山”青花大罐橫空出世，拍出（折合約）2.3億人民幣以來，元青花仿佛就成了“CHINA-China（中國瓷器）”的代名詞。
且不論這是不是所謂的“盤內(nèi)滾珠局”（炒作），在這個行當(dāng)里——不，在這個現(xiàn)實世界，結(jié)果才是唯一重要的。
真贗之爭，反倒成了吸引目光的話題。
一尊青花色澤濃重艷麗的玉白底釉梅瓶擺上，暈散現(xiàn)象明顯，釉面有鐵銹斑黑色斑點，典型的蘇麻青料特征。
“諸位都是一地有名的老行里、老藏家了，肯定都聽說過元青花不存在明仿和清仿的說法?！鼻嗷廊说穆曇粼俣茸兊明然笃饋?，就近聽著，稍微意志不堅的人，都會下意識覺得她說什么都是對的。
“尤其是純蘇料青花，被認為是斷定元青花的最重要依據(jù)之一，另外一點，雖然洪武朝也用純蘇料，但是，大家都知道，朱元璋對元朝深惡痛絕，以致當(dāng)朝器物的造型和元代大相徑庭，和傳統(tǒng)的承啟技藝呈現(xiàn)脫節(jié)甚至反美學(xué)的現(xiàn)象?！?p> “因而，一件瓷器是元代還是洪武朝，各位無須上手，上個眼就能分辨出來?！?p> 這話一出，下面的老少爺們，就是想上手，也都拉不下臉了。
這么多人，誰不同意那不明擺著誰眼力差嘛！
這么沒面子的事，可比燒錢還難做出來。
嘖嘖，這到底是“抬”還是“興”呢？
我站在這里，當(dāng)然不是和桌子上的元青花“重器”一樣，擺著瞧的。
青花美人朝我看來，目光帶著深意，微微一笑，端是魅惑：“現(xiàn)在，就請關(guān)先生替大家掌個眼，說說這件元青花的特點。相信以關(guān)先生的眼力見，早就心中有譜了。不過，行有行規(guī)，一件物什開不開門，終究要上手了，大家才能放心?！?p> 這話說得好像前后矛盾？
其實不然，先堵后疏，里面也是有大講究的。
一句話堵了大家上手甚至就近上眼的想法，又退了一步，請一位有“眼力見”的“名人”替大家做這事，一落一起，短時間里，各位似乎真沒能想出精細門道。
我自進入這大廳開始，就已經(jīng)騎虎難下，自然只好聽話上手。
大罐上手厚重，胎質(zhì)堅硬，這是元代時采用“二元配方”制胎的特征。
龍紋灑脫，不拘一格，典型的游牧民族藝術(shù)風(fēng)格。
沒有底款，這也是元青花的主要特征。
......
正如我剛才說的，這件“重器”開不開門，并不是重點，而是，設(shè)局者，想不想它開門？
答案......卻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