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里是寬闊的海面而不是群山環(huán)抱之地，怎么會有回音？原來那根本不是回音，是千萬個聲音在應和妮妮。
在蒼傀的陣線之外，整個海洋都沸騰起來，翻滾的白浪中無數(shù)身影顯現(xiàn)出來。他們是成群結隊的海獸，體型各異，卻都做著同一件事，就是仰天長嘶，用各自的音頻應和著來自大海之王的呼喚。
“原來你召喚來的不止妮妮一個！”周萌敬畏地望著海獸們氣吞山河的陣勢：“他們就是你說的海上居民？”
“是！”烏利爾將戰(zhàn)刀高高舉過頭頂：“數(shù)以億計的對時過去了，祖先的戰(zhàn)歌還印在他們的基因里，這就是門諾巴姆的海上居民，威武嗎？”
“威武，威武！”周萌隨聲附和，又小心地問：“你要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嗎？”
“坎伯格他只相信力量，尤其是暴烈的力量。”
“可海上居民中有很多會死，是不是？”周萌忽然問，他還記得龍王鯨媽媽身上的傷口，要不是烏列爾及時救治，現(xiàn)在他們腳下踩著的就是一具尸體。現(xiàn)在小鯨們就緊緊貼在媽媽身邊，相對于人類他們也是龐然大物，可他能真切感受到他們的恐懼，和面對刀槍的人類孩子沒有分別。
“你怕死嗎？”烏列爾反問：“你的朋友在坎伯格手里。能不能告訴我，朋友這個詞對你們異鄉(xiāng)人意味著什么？”
周萌被一下子問懵了。烏列爾應該不知道，他口中的異鄉(xiāng)人有七十億之多，每一個心中都有一種對朋友的理解，至于周萌自己，他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直到白雪凝對他說出這個詞。
“不知道別人，對我來說朋友就是可以為他付出一切的人?！?p> “很好?！睘趿袪枒?zhàn)刀前指：“我也一樣?！?p> “可我只能付出自己的一切，沒權力讓別人跟著犧牲?！敝苊融s忙解釋。
“他們才不是為你戰(zhàn)斗。”烏列爾干脆地反駁：“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種族，你才是那個為別人戰(zhàn)斗的人。”
這話似乎一語雙關，周萌正打算追問，海上居民的陣線突然發(fā)動了。
妮妮發(fā)出暴怒的咆哮，山岳一樣的身軀拉成筆直的箭，貼著水面沖向荷西斯號。
她這一沖的速度完全不亞于比他小一百倍的蜥蜴科動物。速度加上數(shù)百噸的體重，形成了排山倒海的動量，像一口斬開大海的巨刃，迎頭劈向荷西斯號的艦首。
如果是面對Andrea號那樣的人類船舶，這一撞足以將龍骨折斷，對這一點周萌無比確信，因為他親眼見過妮妮用頭頂撞碎巨型浮冰的情景。
荷西斯號是一艘雄偉的大船，但既然是船就必然結構中空，強度不可能比得過冰山，理論上無論如何頂不住妮妮的撞擊。
蒼傀的陣線同時發(fā)動。他們迎著妮妮躍起，盡管體型對比只相當于阻擋蘭博基尼跑車的螳螂，可還是發(fā)動了無畏的攻擊。
妮妮的鱗甲明顯比龍王鯨堅硬，蒼傀的刀刃斬在上面爆發(fā)出的火花仿佛生鐵相撞。幾只聰明的蒼傀試圖攻擊妮妮的眼睛，卻被鋒利的巨爪凌空擊飛，聚攏起來的陣線瞬間就被沖開。
荷西斯號的艦首高昂在妮妮面前，上面雕塑著展翼的女神。
造船史上雕塑在艦首的形象通常是某種圖騰。作為陸生動物的人類在煙波浩渺的海上會比在任何地方都缺乏安全感，也就更需要精神的保護，圖騰的作用就是告訴人們即使在無法生存的海上，靈魂也是安全的。雕刻在荷西斯號艦首上女神真的非常像這種圖騰。
她是披著甲胄的女武神，背后生有六只翅膀，不是膜翼，而是天使那樣的羽翼。盡管雕塑和船體一樣是黑色的，但周萌能清晰地感覺到流動在女神羽翼上的光彩，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大腦。
現(xiàn)在妮妮一米米逼近，女神的羽翼忽然怒張開來，連原本明艷無倫的臉變得猶如怒目金剛。
與女神的憤怒同時展開的還有無形的力場。妮妮撞在力場上，排山倒海的沖擊被鎖住，盡管她展開的膜翼鼓起海嘯般的狂浪，可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神之怒！”烏列爾低聲喝道。他腳下的龍王鯨媽媽霍然立起身軀，像海水中鉆出的礁石，劈開海浪，將頭頂上的四人送到視野開闊的位置。
烏列爾率先躍出，絡甲的腋下生出翼膜，帶著他在疾風中滑翔，轉瞬就落在妮妮背上。
他是要以妮妮龐大的身軀為掩護登上荷西斯號！
周萌沒時間思考，本能地跟了上去。驅動翼膜的方法好像就存在他腦子里，心念及此，自動就伸展開來，托舉著他落在妮妮的身上。
腳底纖維敏捷地抓住濕漉漉的鱗甲，使他能在妮妮山岳一般的脊背上奔跑猶如壁虎。等他躍上妮妮頭頂時，烏列爾已經迎著荷西斯號撲了出去。
從這么近的距離看上去，女神的威嚴要真切百倍。她是一具船首雕塑，也是一只活的生靈。構成她軀體的材質與荷西斯號的船身連成一體，并不是周萌先前認為的金屬或類似的造船材料，而是一種有活性的物質，在船體上它像金石一樣結成堅固的甲板，在女神身上又表現(xiàn)出生物組織的特征，尤其是近距離觀察時，純黑的表層下好像涌動著力量澎湃的肌肉。
女神的面部更是如此，憤怒從每一寸肌膚勃發(fā)出來，配上比正常人類大幾十倍的臉孔，活像一尊怒發(fā)沖冠的神祗。
烏列爾就迎著這樣一張臉撲擊而出，手中戰(zhàn)刀直指女神的眉心。
周萌為他捏著一把汗。女神的力量連體重數(shù)百噸的妮妮都能擋住，何況身輕如燕的烏列爾。
果然烏列爾躍到距離女神面孔十幾米的位置就撞上了力場，可只是阻擋了他的去勢，沒能將他鎖住。
只見烏列爾的身形在空中連續(xù)騰挪，好像踩著看不見的奔馬，幾個翻轉后終于抓住一個空隙落到荷西斯號的甲板上。
周萌略一遲疑也跟著躍出，借著翼膜的升力滑向荷西斯號的甲板。
由于已有心理準備，撞上力場時他并不驚慌。感覺像遇到了龍卷風，力量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想要鎖住他，可穿著絡甲的身體滑得像泥鰍，在力量的空隙間不斷游走，終于找到空隙飄落在坎伯格號的甲板上。
親身踏上甲板，他才真切感受到荷西斯號的龐大。因為沒有多余的附屬結構，甲板顯得比Andrea號的前甲板寬闊得多。在他身前十米的位置，烏列爾正橫刀與蒼傀們對峙。
離開了海水，蒼傀的身形看得更加真切。他們與其說是生物，還不如說是活動的木偶，包裹身體的是一種軟質甲胄，閃耀著金屬的光澤，又有織物一樣的柔韌，與人類穿的淺海潛水衣有些相似。
甲胄下的身形顯現(xiàn)出即枯萎又扭曲的特征，少數(shù)蒼傀的肢體竟然枯焦得仿佛稍微受力就會折斷，可剛才水中的交鋒已經讓周萌領略了那枯枝一般手臂的力量，他明白這些家伙是怎樣恐怖的殺戮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