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金色的深淵

　　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說很柔和，照在人的眼睛里相當(dāng)舒服，但伴隨而來卻是蝕骨的恐懼。

　　隨著金光照進眼睛，周萌覺得神經(jīng)像被瞬間泡進溫水里，意識里充滿溫暖的包容感，意志、勇氣和力量都迅速消退。

　　光里面好像包裹著至美的夢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蓺埓娴囊庵靖嬖V他，最美的夢境也是最深的牢獄，一旦墜入將永世難逃。

　　不只是人，連洛甲也沉醉了！支撐著身體的纖維遽然脫力，陸晨曦65公斤的體重一下子壓在雙手上。

　　周萌被壓得差點失去平衡，只是因為驚懼才沒顧上罵一句：死胖子。

　　現(xiàn)在他的注意力都在白雪凝身上，那是最后的希望所在。

　　白雪凝距離花蕊最近，受到的影響也最大。她身上的洛甲纖維甚至失去了附著力，在超高速移動中被風(fēng)阻帶著從皮膚上脫開，由一件連體緊身衣變成了飄舞的萬千絲線。

　　瑩白如玉的臂膀從散落的纖維中閃現(xiàn)出來，手里仍然緊握著戰(zhàn)刀。

　　查龍戰(zhàn)刀是洛甲的一部分，此刻也失去了力量，變回了最初的短棍模樣。

　　可戰(zhàn)刀的攻擊路線仍然指向女諾德人的眉心。沒有了刀鋒，短棍的一端狠狠點在額頭上，藍色的血隨之綻放出來。

　　白雪凝緊跟著合身撲上，像泰拳手一樣鎖住敵人的頸部，用兇橫的膝擊將花蕊雕塑擊落。

　　整個過程持續(xù)不超過三秒鐘。花蕊從諾德手里脫落的剎那，金光消失，噬人的美夢隨之粉碎。

　　洛甲也瞬間恢復(fù)正常，周萌又抱穩(wěn)了陸晨曦，可他身后的尚林卻倒了霉。

　　費爾南德斯體重太大，失去洛甲支撐的瞬間尚林受傷的身體實在支撐不住、跌了下去。不過這也使得他更快脫離了金光的作用范圍，洛甲在空中恢復(fù)，他揮刀刺進身邊的枝干，借力穩(wěn)住身體，卻也陷入了重圍。

　　諾德人從不同的角落現(xiàn)出身來，他們中至少有五六個人都拿著能發(fā)出金光的花蕊，雖然金光的作用范圍很小，但從多個角度發(fā)動，很難防御。尚林落單被圍，立刻陷入了絕境。

　　白雪凝丟開被打昏的女諾德人還想再沖，卻發(fā)現(xiàn)身后只剩下抱著陸晨曦的周萌，曲嘉嘉不知什么時候也被制住了，連帶著穆子楓也落回了諾德人手里。

　　“他們有這種東西怎么在甲板上不用？”周萌緊貼在白雪凝身邊，聲音有些顫抖。以現(xiàn)在的情形看他們的搶人行動算是徹底失敗了，還搭進去了曲嘉嘉。

　　“不知道！”白雪凝低聲道。進入門諾巴姆以來她一直能保持冷靜，現(xiàn)在聲音中卻透出些許慌亂，也許這種能發(fā)金光的花蕊給了她真正的震撼吧。

　　好在諾德人被她的武力震撼，也不敢靠上來。

　　諾德人也很害怕，這從眼神中就能讀出來。他們身上最像人類的器官就是眼睛，現(xiàn)在他們的眼神里的恐怖和電影里面對僵尸或者異形的人類像極了。

　　靠！明明自己才是被怪物包圍的勇士，怎么反倒成了闖進別人家里的怪物？周萌在心里暗罵。他還有武器沒用，就是背在背后的35式手槍，一共兩把，彈夾里都壓著二十發(fā)11毫米口徑高爆手槍彈，二百米以內(nèi)命中能打爆犀牛的腦袋。

　　發(fā)光花蕊作用距離有限，現(xiàn)在正是射擊武器發(fā)揮作用的時候，而且借助洛甲的視覺增強功能和手臂支撐能力，他有信心做到彈不虛發(fā)。

　　先前不用槍是害怕暴露身份，現(xiàn)在曲嘉嘉被抓，身份隨時可能暴露，再被顧忌束住手腳就等于智障。

　　顧不上問白雪凝的意見，周萌用洛甲將陸晨曦縛在身上，騰出手就要拔槍?？蛇€沒等觸及槍柄，一聲沉悶的槍聲就在荷西斯船體內(nèi)爆炸開來。

　　是費爾南德斯！別人戰(zhàn)斗的時候他昏迷不醒，大家身處絕境時他反倒醒了過來。不僅醒了過來，還龍精虎猛，舉起P12戰(zhàn)術(shù)手槍就向諾德人射擊。

　　P12的口徑不如35式，發(fā)射的鋼芯彈也不如高爆彈的殺傷力大，所以只是擊穿了諾德人的顱骨，而沒能將頭部完全摧毀。

　　被擊中的諾德人是個身量未足的少年，臉還上帶著少年人才有的驕傲和勇敢。只是這勇敢太脆弱了，才露頭就被鋼芯彈擊得粉碎，身軀像斷電的玩偶一樣倒了下去。

　　朗基努斯的戰(zhàn)術(shù)手冊里寫得清楚，對于需要消滅的危險目標應(yīng)該優(yōu)先攻擊頭部，因為對于變異人來說摧毀大腦通常是最有效地殺傷手段。

　　雖然剛剛清醒，但朗基努斯的戰(zhàn)術(shù)原則已經(jīng)溶進了費爾南德斯的血液，對變異人他出手就是殺招。

　　可當(dāng)他的手指再次扣緊扳機時，P12發(fā)出的確是輕輕的咔噠聲。那是撞針空撞的聲音，彈夾已經(jīng)空了！于是記憶像潮水一樣涌進意識，他想起來了。

　　在魔窟中他眼睜睜看著鎖定須佐之男的行動失敗，麻醉氣體失效，然后就是有強度最高人造材料之稱的納米纖維被夜魔一刀斬斷。

　　在絕對力量面前，人類的勇氣不堪一擊。就像一部科幻小說里的橋段。外星人將太陽系探測器送往地球，人類以龐大的艦隊去迎接，雙方相遇在茫茫太空中。與巍峨的人類戰(zhàn)艦不同，外星人的探測器小得像一條救生艇。它成水滴狀，外表晶瑩剔透，在冷寂的宇宙背景下看起來那么脆弱，脆弱到人類都不忍心將暴力加之于它。

　　人類輕易捕獲了外星探測器，在用顯微鏡觀察表面時發(fā)現(xiàn)在放大一千萬倍的畫面下，探測器的表面依舊平潔如鏡。

　　負責(zé)觀察的是一位被人類引以為傳奇的老科學(xué)家，他在冬眠箱里沉睡了四個世紀就是為了見證偉大的時刻。他在確認電子顯微鏡的觀察結(jié)果無誤之后頹然坐在地上，對目瞪口呆的隨行軍官說出了一句曾經(jīng)被科幻迷津津樂道的話：“毀滅你與你何干？”

　　霸氣又中二的話啊，還隱藏著深刻的哲理：在絕對的技術(shù)代差面前任何謀略和勇氣都是徒勞的掙扎，弱者除了引頸就戮沒有其他命運。

　　接下來的情節(jié)也是如此。原來外星人發(fā)射的探測器是強相互作用探測器，表面的原子都以強相互作用力固連在一起，堪稱宇宙中最堅硬的物質(zhì)。它摧毀人類艦隊的方式也簡單直接，就是物理撞擊，蠻橫到使人絕望，如同站在魔窟中央的夜魔。

　　在那么多年里變異人都是藏匿在黑暗中的妖鬼，朗基努斯們?nèi)澜缱粉櫵麄?，是驕傲的獵手。

　　可從米蘭大教堂開始，獵手和獵物的身份似乎互換了。朗基努斯們一夕間見識了太多超越理性認知的存在。如果不是須佐之男突然出現(xiàn)，費爾南德斯確信自己已經(jīng)成了墓碑上的一個名字。

　　他是第一個接觸須佐之男的人，對須佐之男的強大比任何人認識得都清楚。然而這一次須佐之男也敗了。盡管干擾器發(fā)射的只是須佐之男靈魂的片段，但最高委員會和索頓都相信那足以鎖定夜魔。

　　須佐之男鎖定失敗，接下的物理抓捕手段無效反倒不那么讓他驚訝了。連從神那里借來的力量都不管用，凡人的武器能管用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