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仿佛雷震,在壁立萬仞的山壁間來回蕩漾,幾乎撕裂了人的耳膜。
荷西斯號撞開了船閘,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開始加速??膊癯止庵⒂诩装逯希瑢γ娴那к娙f馬竟沒人敢攻上來。
片刻前,坎伯格剛剛以巨斧劈斷了船閘,若非如此,即便荷西斯號也難以撞開一條道路逃生?,F(xiàn)在嶺門光正在遠去,長老會的大軍卻仍然盤踞在甲板上,剛才就是他們砍下了荷西斯號船員們的頭顱。
周萌站在坎伯格身后,懷中抱著昏迷的曲嘉嘉。感受沖毀船閘的強烈震動,曲嘉嘉的身體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周萌焦急的眼神。
“怎么樣?”她神志還有點模糊。
“還活著!”周萌露出有點凄慘的笑容。
“這次的啟?;ü舯戎皬娏叶嗔??!鼻渭螔暝碌貋恚匦抡归_查龍戰(zhàn)刀。隨著神志的恢復,她看清了周圍的形式,知道并未脫離險境。
荷西斯號還在加速,盡管失去了全部船員,但這條有生命的大船還在執(zhí)行船長的命令:向前,一直向前。
船尾處巨大的槳葉正翻飛如翅膀,那是它的驅(qū)動裝置,其實和自行的小船類似,荷西斯號也是通過類似翅膀的結構驅(qū)動,只不過不是兩對長翅膀,而是二十對小翅膀。
坎伯格逼視著面前的敵人。他們中有蒼傀也有活著的諾德人戰(zhàn)士,都穿著水戰(zhàn)甲胄,手提長刀和分水刺。
和他手下的蒼傀戰(zhàn)隊用著同樣的裝備,唯一的不同是這些刀刃現(xiàn)在要來飲他的血。
童年的記憶悄悄在腦中浮現(xiàn),清晰得就像發(fā)生在眼前。他看到自己的鄉(xiāng)親們以削出尖頭的樹枝當武器去與鄰村的人爭地盤。至于那地盤要爭下來做什么根本就沒人在意。
參戰(zhàn)的鄉(xiāng)親們基本都是他的叔伯輩,也有少數(shù)同輩少年,只是因為身材高大或者自負武勇就跟在大人們身后去出征。
他年紀小,個子也小,只能憑借敏捷的身手躲在樹上觀戰(zhàn)。
當時他非常弄不明白一點,就是為什么人只要上了戰(zhàn)場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猶記得有幾個叔伯都是很和藹的人,平日里聲音未到笑容已經(jīng)掛在臉上,可當他們握著簡陋的武器踏上戰(zhàn)場,眼神的狠絕簡直像要撲出來噬人。
對面的‘敵人’也是一樣。同樣是衣衫襤褸的村民,同樣是就地取材的簡陋武器,同樣是老幼、高矮,參差不齊的陣容,如果混合在一起,簡直沒有半分違和,可站到了對立的陣線里,就用要吃人的眼神互相對視。
接下來就是對沖。沒有軍事常識的鄉(xiāng)民只能采用這種簡單直接的戰(zhàn)法,看著愚笨,卻也不缺真正軍人的豪勇。
戰(zhàn)場上當然更加不缺和真正戰(zhàn)場一樣的慘烈。
‘長矛’刺穿了身體,柴刀砍斷了臂膀,藍色的血像雨一樣飛濺,甚至胸膛被刨開,臟器散落如塵埃。
鄉(xiāng)情們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尸橫片野的慘狀也在他的內(nèi)心激起了的狂怒,恨不得也抓起什么做武器,沖上去幫叔伯們報仇雪恨。
可恐懼困住了他的手腳。他很害怕,盡管在崇尚武勇的諾德村寨里他從來不敢說出內(nèi)心的恐懼,可其實他是個膽小的孩子,無數(shù)的歲月匆匆而過,只有這點未變。
就像現(xiàn)在,恐懼像細絲一樣在他的胸腔里游動,讓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他在心里問自己:作為門諾巴姆的最強者,他在怕什么?難道僅僅是怕往日重現(xiàn)?
“為什么不攻上來?”一名諾德戰(zhàn)士說話了。他站在一眾人與非人的戰(zhàn)士中并不顯眼,臉上的鐵面和身上的甲胄、兵器都與別人完全一樣。
但只要開口說話,他的氣勢就仿佛這只軍隊的領袖,甚至是這片土地的君王。
坎伯格看向他,充滿混沌的哪只眼睛開始凝聚出激烈的渦旋。
諾德戰(zhàn)士步出陣列,從臉上取下來鐵面具。
后面是一張諾德人的臉,沒有特異之處,或者說人類習慣的形容詞并不適合描述諾德人的外貌。
周萌更是對諾德人處于臉盲狀態(tài),但他還有超感官,所以立刻就認出了對方。
那是夜魔!這個諾德戰(zhàn)士是夜魔的一個分身!想不到夜魔來到門諾巴姆這么短時間就弄出了一個諾德分身。
“他是影舞者?!彼穆曁嵝芽膊瘛?p> 坎伯格卻完全不理會,手提啟?;ㄏ蛞鼓в先ィ瑔柕溃骸盀楹斡謥淼轿业拇??”
“為了修正自己的錯誤!”夜魔冷冷地說:“本以為你是現(xiàn)在門諾巴姆的最強者,堪當迎接神重臨的使命,卻沒想到你只是個懦夫?!?p> “面對手刃你朋友的人都不敢攻上來,你的豪勇呢?僅僅因為對方和你屬于同一種族就不敢舉起戰(zhàn)刀。簡直即懦弱又愚蠢!”夜魔尖銳地斥責道,還帶著嘲弄的口氣,聽得周萌心中都升騰起了一股怒火。
可坎伯格反而平靜下來,甚至連啟?;ㄉ系墓庵畱?zhàn)斧都收了回來。
“我確實是個懦弱的人。也許這樣的人確實不適合扛起太重的責任,可我已經(jīng)給選擇了,而且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p> “你選擇了什么?”
“人民!門諾巴姆的人民。我選擇和他們在一起,共同維護凡人的世界?!?p>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在欺騙我,是不是?”夜魔逼問道。
“不是?!笨膊窕卮鸬煤軓娜荩骸拔艺f過,我是神的仆人,但不是所有神的仆人,任何人想得到我的忠誠都需要證明自己,神也一樣?!?p> “不!”夜魔緩緩搖動手中的戰(zhàn)刀:“神不需要需要任何人的忠誠,是凡人需要把自己的忠誠獻給神?!?p> “也許吧!”坎伯格又踏上一步,與夜魔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不到十米:“所以我們互相都不需要彼此,是不是?”
說時遲那時快,夜魔先動了。他確實完美契合影舞者這個稱號,行動的時候真的就像影子。
坎伯格也動了,光之戰(zhàn)斧在百分之一秒內(nèi)復現(xiàn),同時揮出完美的圓弧。
夜魔的四只手中原本握著一口雙手重刀和兩只分水刺,戰(zhàn)斗的時候就將分水刺丟掉,只留下一口刀。
而且刀的樣子也變了。與光子斧交接時,刀刃伸張成了一條平直的線,刀鋒處是一個簡單的斜角,樣子就像放大的裁紙刀。
純宵!周萌看在眼里,明白決戰(zhàn)的時刻到了,護著曲嘉嘉就想跳船逃走,可剛剛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一群人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登上船頭。
是一群查龍人,各個都穿著洛甲,當先的一個身形魁偉如天神,雙手分持著兩口查龍戰(zhàn)刀。
純宵和光之斧交接在一起,爆出閃亮的電花。
勢均力敵!坎伯格接下了夜魔的突襲,然后立刻轉(zhuǎn)入反擊。
就像他與披甲人戰(zhàn)斗時那樣,光之斧揮舞成了連續(xù)的弧線,連接在一起就像光芒繚繞的球體,沒有任何空隙,只有碾壓一切的威勢。
夜魔的刀法則像詭異的線,纏繞在光球周圍,無孔不入,將死亡一寸寸推進敵人的心臟。
“你們是誰?”周萌完全沒有觀戰(zhàn)的興致,帶著曲嘉嘉沖向船頭,迎面正好撞見高大的查龍人。
“我叫羅楠,是烏列爾的朋友,也是白雪凝的朋友!”查龍人說道。
“別管誰的朋友,趕緊逃。”周萌搶步就要從羅楠身邊沖過去,卻被拉住了手臂。
“逃是沒有用?!绷_楠手上的力氣讓他震驚:“戰(zhàn)爭已經(jīng)開始了。決定門諾巴姆命運的時候就是現(xiàn)在?!?p> “你們打算怎么辦?”
“幫助坎伯格打贏這一仗!”
“你們跟他不是敵人嗎?”
“曾今是敵人,不過白雪凝告訴我們應該多交些朋友。”
“我認得他?!鼻渭瓮蝗徽f話了:“他確實是烏列爾的朋友,他們稱自己為安雅會。”
“那好,你就說怎么干吧!”聽曲嘉嘉這樣說,周萌明白這一仗算是非打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