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微涼，遠處似有狗吠，近處偶有昆蟲的低鳴，顧安之愣了一下，隨即打著哈哈，恬不知恥的湊到顧殷身邊。
“這樣啊，那請問一下，你說的某個人到底是哪一位，這么有眼光，也好介紹給我認(rèn)識認(rèn)識，說不定我倆一見如故，興許還會成為莫逆之交”
“顧安之你！”
顧殷甩了一下手，打開手電筒氣沖沖的直接往前走去，把顧安之甩在了身后，顧安之看著她模糊的背影，目光悠遠而深邃，然后趕緊跟了上去。
“唉唉，你等等我，這大晚上的，我看不見啊，哎喲我去這怎么有個坑，誒，你等下我。。?！?p> 顧安之跟在顧殷身后，左拐右拐，他本來就是個路癡，再加上這大晚上的，他早就已經(jīng)沒了方向感，最后跟著顧殷在一處搭起來的棚子下停下了腳步，顧安之還聽到了“嘰嘰咯咯”的聲音。
“咋這遠，不怕有人。。?！?p> “你閉嘴！哪有多遠，直線距離就幾十米，你以為現(xiàn)在還是以前那個年代，所有人的素質(zhì)都跟你一樣低”
顧安之再次碰了一鼻子灰，他知道顧殷還在因為剛才的事生他的悶氣，但他無可奈何，也別無選擇，也許有時候無知，才是最大的幸福，但對于此時的他而言，顯然已不可能。
“就算如此，那干嘛把棚子搭這，每天都這樣不累嗎”
顧殷打著手電往里面照去，心里一邊念著數(shù)，一邊回答著顧安之，完完全全的一心二用，卻毫無壓力。
“主要是奶奶不想這些家伙吵到媽媽，而且這上面也方便放養(yǎng)一些，來，你來幫我搭把手，我去撿下雞蛋”
“還是我來吧，你幫我打著亮，等下它們一撲騰，把你衣服弄臟了就不好了”
顧安之拉了下顧殷的手臂，示意她后退，然后自己踩著一旁的樹樁彎著腰鉆到了棚子里。
“在哪？”
“就那，我手電筒指那，你看看有沒有”
顧安之憋著氣，棚子里有股味，雖說他在農(nóng)村待慣了，但是滿打滿算，其實他也好多年沒接觸過這些了，他伸出手在顧殷指的窩里摸索著，窩里沒有雞，它們此時都蹲在兩旁給它們搭的木架上，有的還老老實實的蹲著，而離顧安之近些的已經(jīng)站了起來，咯咯的叫著，顧安之真怕它們一個撲騰，那自己可就倒了大霉，所幸最后有驚無險。
顧安之終于把蛋都給摸了個齊全，趕緊鉆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顧殷瞧見他這模樣，一陣無語。
“沒必要吧，你這才去了城里多少天，怎么，這就沾染上了城市里的仙氣，我還擔(dān)心你會污染那的空氣來著，但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我想多了嘛”
“你就不能少說我兩句嗎，給，這蛋是你拿著還是我拿著，你要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的”
顧殷接過顧安之遞給她的雞蛋，不是很多只有三個，不過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她看著顧安之又扮起了鬼臉。
“這樣嗎？”
顧殷裂開嘴齜著牙，把手電筒照在了自己的下巴上，顧安之瞧見她這模樣，不怒反笑。
“你也太小瞧我了，這樣還想嚇唬我”
“真～的～嗎～”
顧殷發(fā)著顫音，顧安之剛想開口說話，身后突然傳來兩聲凄厲的貓叫聲，嚇得他一下子蹦了起來，顧殷見狀一只手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
“哈哈哈，兩只貓打架就把你嚇成這樣，你這反應(yīng)也太夸張了吧”
顧安之驚魂未定，這些年他的確很敏感，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怎么好，不過這大晚上的突然給他來這么一下，換成其他人肯定也吃不消，聽著還在咿呀亂叫的野貓，趕緊撿起一塊石頭瞅準(zhǔn)方向扔了過去。
“大半夜的叫叫叫，不知道這還有其他人嗎，要打架去別處打去”
顧安之的耳邊只剩下了顧殷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在這幽林中雀躍著，月光從云層灑落，照溢在林間，旁邊棚子里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音，顧安之抬頭往天上看去，月亮不知何時已經(jīng)鉆出了云層，顧安之看著微缺的明月，內(nèi)心一點點平靜，林間深夜的月，總是那么的讓人入迷。
“好了，你別笑了，我們快回去吧，奶奶該等得急了”
顧殷重新站好，面帶微笑，把手電光往顧安之臉上照去，后者再次伸出手阻擋。
“你不是說我笑起來很好看嗎”
“那也不是你這樣笑的啊”
“哼，小氣鬼”
顧殷嘟著嘴轉(zhuǎn)過身便開始原路返回，只是折的枝條早已不知被她丟到了哪去，于是又有枝丫被她給禍害了，她百般無聊的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四周的花花草草又遭了殃。
顧安之跟在她身后不明所以，一時摸不著頭腦，看著被顧殷“禍害”的花草，周邊還能隱約的感受到一片狼藉，搞得顧安之是心驚肉跳。
“你怎么又生氣了，我沒說錯話吧”
顯然顧安之低估了女生這種生物，他覺得自己的確沒說錯什么，為什么顧殷還一副不樂意的模樣。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氣了”
顧殷頭也不回的說到，繼續(xù)帶著顧安之拐來拐去，顧安之頭皮發(fā)麻，顧殷又開始了。
“嗯。。。我錯了行了吧，我跟你道歉，你就別生氣了”
“哦～那你說你錯在哪了”
顧安之傻了眼，顧殷這次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了，按他的想法顧殷應(yīng)該斥責(zé)他干嘛道歉，然后他再打打哈哈，興許就過去了，不曾想顧殷反其道而行之，顧安之一時語塞，嗯了半天也沒嗯出個所以然來。
“顧安之！你又騙我！”
顧殷“啪”的一聲把枝條打到地上，轉(zhuǎn)過身佯裝著生氣把手電筒照在了他身上，顧安之一陣頭大，這都啥事啊，怎么事情莫名其妙的又變成了這樣。
“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斤斤計較了”
顧殷瞧著顧安之不知所措的模樣，愉悅的轉(zhuǎn)過身，前面是個矮坡，顧殷直接跳了下去。
“唉，你慢點，大晚上的小心摔著”
“你這算是在關(guān)心我嗎”
“我這只是善意的提醒，我剛剛差點就崴了腳”
“哼，那是你不是我”
“。。。。。?！?p> 顧安之磕磕碰碰的跟了顧殷一路，終于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中，黑暗中透過柵欄的微光給了他一絲絲慰藉。
飯桌上顧殷奶奶的熱情讓顧安之實在有些招架不住，顧殷還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最后顧安之看著眼前的“小山”陷入了沉思，他都不知道這碗還能裝這么多。
“來，我的小安之，來多吃一點，看你瘦的”
看著還在馬不停蹄的給自己夾菜的老人，顧安之趕緊用手把碗給蓋住。
“奶奶，夠了夠了，真夠了，我自己來，自己來。?！?p> 顧殷在一旁憋著笑，客堂的燈光不是很亮，一塊錢一個的白熾燈，光線昏暗發(fā)黃，卻溫暖異常。
顧安之吃得撐了，他無法動彈，攤在了椅子上，就連顧殷去給她母親喂飯，他也不想動，他不懂得如何照顧植物人，身體機能各方面都很健全的一個人，但為什么。。。
生命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顧安之思而不得，他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樣想的，看著在收拾桌子的奶奶，顧安之掙扎著想去幫忙，奶奶笑著讓他好好休息休息，老人家身子骨好著呢，的確，比起她的那幾個“姐妹”，老人的身體無疑硬朗了許多。
顧殷的爺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去世了，肺癌，聽說走的很輕松，臨死前嘴里都叼著一桿大煙槍，無聲無息，沒有任何的征兆，死亡就是如此簡單，如此悄然，顧殷沒見過她爺爺，顧安之也沒有，他們不知道為什么老一輩人走的那么快，也許僅僅是對于他們而言，其他家大多都是三世同堂，而顧安之什么都沒有了。
劉楊的爺爺也是，聽說早年間出去打工賺了點小錢，隨后人就沒了消息，他們的命運似有相同，卻又不似，命運將他們握在一起，不知又想編織出怎樣的故事。
“奶奶，換洗的衣服你放哪了，床頭柜怎么找不到”
顧殷的聲音從隔壁傳了過來，植物人雖有生理反應(yīng)，但卻無法自主控制，這對于照顧他們的人而言，無疑是一場偉大的挑戰(zhàn)。
奶奶聞聲顧不得繼續(xù)收拾，急忙走進屋去，顧安之看著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的桌子，還是站了起來，他已經(jīng)稍微休息了會，不似剛才那般難受，放在平時他是萬萬不會選擇如此的，他感覺自己的肚皮都快要撐開，但是面對一臉祥和熱情的老人，他無法拒絕，只能來之不拒，最后還是顧殷幫他緩住了局勢，惹得老人在那數(shù)落她的不是，顧殷吐了吐舌頭開始撒嬌，老人也只能無可奈何放過了顧安之，就算如此，也還在一個勁的詢問顧安之吃飽了沒，顧安之卻已經(jīng)撐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一個勁的點頭。
顧安之默默的收拾著碗筷，今天的菜肴無疑很豐盛，雖然口味比不上劉楊請他們吃的那一餐，但對于顧安之而言，也許除了他奶奶的那碗面，就再也沒有能與之媲美的東西了，人生百味，皆在其中。
九月的紙鳶
酒家燈火無人識，泥墻斑駁幾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