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氏之死(三)
皇太后和皇上對視兩眼,讓太監(jiān)把那書信捧了過來,只見那信上句句都是哀腸傾訴。皇太后同為女子,當(dāng)年在深宮之中也是久歷風(fēng)云,王氏又寫的真摯感人,皇太后立時便感同身受,不覺紛紛掉下淚來。
“太后——”林風(fēng)感覺情勢不對,趕忙不住磕頭。
“唉!自古天下的女子有哪一個是容易的呢!”皇太后把信交給皇上,溫言道,“你也看看,以后多體諒體諒你那賢德的皇后!”
“是,母后!”皇上乖乖接過信,心里卻有一絲不是滋味。
“太后,請您體諒老臣老年喪女的痛苦啊!”王宰相和夫人都伏在地上長跪不起。
“王大人,你和林風(fēng)同為朝廷的肱骨之臣,一個在朝堂上運籌帷幄,一個在疆場上縱橫馳騁。將相的和睦,關(guān)系到社稷的安危,所以你要以大局為重!”皇上讓太監(jiān)宮女把王宰相和王夫人扶起來,語重心長的又道,“林將軍雖處理有些欠當(dāng),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不是也有六房姨娘么?況且,那元夕,朕已經(jīng)下旨讓安王爺收了義妹,如何能說殺就殺呢?”
“可——可——皇上!”王宰相老淚縱橫。
“唉!朕聽說你還有一女,剛剛成年,太后膝下無女,就由太后封為靜公主,賜婚淳王,你看可好?”
“可——可——”王宰相依然心有不甘。
“至于林府么,林風(fēng)處理家事不當(dāng),罰俸三個月!林府要為王氏隆重舉辦喪事,至于和那元夕的婚禮,以后再議吧!”
“是!”林風(fēng)俯下身,磕頭。元夕不用陪葬!他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兩家人出了宮門,王家因禍得福和天子成了親家,這時再看林震父子,趾高氣昂之下更覺恨意難消。
“宰相大人,有玚兒和琫兒……”
“哼——我們王家和你們林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不等林震把話說完,王宰相便拂袖而去。
“唉!你看,本來我們王林兩家一文一武,在朝堂上互為倚靠,可現(xiàn)在這么一來,怕以后多是冤家路窄了!”林震看著王宰相負氣而去的背影,心情復(fù)雜的對兒子林風(fēng)道。
林風(fēng)的心情更是五味雜陳,他看了父親一眼,道:“走吧!”
父子倆這才悻悻而歸。
可我哪里知道他們朝堂上發(fā)生的這些,我只在菊園里坐立不安的盼著消息。
天大黑之后,林木終于騎快馬趕了回來。我急急問他事情的進展。
他道:“將軍已經(jīng)回府,事情也已解決,讓姑娘不必擔(dān)心。只是因這幾天此事風(fēng)頭正緊,將軍怕橫生枝節(jié),所以這些天將軍不便再來,讓姑娘不必多心。”說完便遞給我一封信。
我拆開一看,依然是行云流水的幾行字: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突然內(nèi)心一陣慚愧,他一片真心的愛我待我,我卻……
“你可知國相有沒為難將軍?”
“這,屬下不知!”林木言語有些吞吐,我猜想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敢多說。
這一夜,我思緒紛雜,感慨非常,如何能睡得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出門一看,卻只見菊園的里里外外,也都掛上了白綾。
這顯然是為王氏治喪!我把林木和寧兒找來,細細詢問。
林木開始支吾不語,最后才極不情愿的全都說了出來,然后又道:“將軍不讓告訴姑娘,姑娘只心下明白就好。
林木一口氣講完,前因后果十分清楚。便深深盯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開!
我起身謝過他,便讓寧兒送他下去休息。
這幾天我不再出門,整日窩在菊園里讀書彈琵琶。林風(fēng)不時派人傳話問候,我也不時送些小物件給他。轉(zhuǎn)眼間,就已到了原本定的婚期,我望著掛在櫥里的鳳冠霞帔,心里竟也滿是失落。
據(jù)寧兒說,王氏的葬禮十分隆重,好多王孫貴族都前來吊唁。可人死之后一切都是浮云。
這天,眼見得天氣越發(fā)冷了,屋里已點起了火爐。我讓寧兒拿出我的琵琶,又嘈嘈切切地彈起了《塞上曲》,此曲本是描寫王昭君對故國的思念,哀怨惆悵,凄楚纏綿。這也是我自知道自己身世后,最愛彈的一首曲子,經(jīng)常彈著彈著就淚流滿面??稍诹诛L(fēng)面前,我并不敢彈,很怕他由此猜出什么端倪。
“弦弦掩抑聲聲思!好!姑娘果真是彈得一手絕妙的琵琶!”
我和寧兒正沉浸在哀傷里,全然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屋里已進入一名男子。
我聞聲后,便倏地住手,抬頭看去。只見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玉帶錦袍,正站在水晶簾子外面,滿臉笑意,一副輕浮毫不在意的神情,恰恰是多半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安王爺。
我趕緊走過去,俯身下拜:“安王爺安!”心里卻暗暗驚訝:不知他來所為何事?
安王爺并未掀簾子進來,而是在外屋左右觀察屋里的擺設(shè),最后在我臨的衛(wèi)夫人的《名姬帖》前停了下來,一字一字慢慢審視。我自然想知道他對我這幅字的評價,便跟在后面靜靜等待,不出一言。半響,他點頭稱贊道“線條清秀平和,嫻雅婉麗,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妙!絕妙!沒想到你還能寫這么漂亮的小楷!”
我俯身一福道:“謝王爺稱贊!”
他轉(zhuǎn)身道:“你——”可只說了一個“你”字聲音便哽在了喉嚨里沒了下文。剛才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此時卻也滿是疑惑,眉頭也皺在了一起,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令人驚奇的事情。
“你真的是元夕?”他語氣中竟?jié)M是試探。我心底卻覺得可笑,為何每一個男人都如此重視外貌?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我覺得男子輕色才是德!可若以此為標準,那天下能有幾個男人能稱得上有徳?恐怕了了無幾!
我雖心里如此想,臉上卻絕不敢露出半點輕視之意。我點頭應(yīng)到:“是,我正是元夕!”
“你——你今年多大?”安王爺仍然盯著我,追問不休。
“今年一十六歲!”我有問必答。
“不對!不對!”安王爺好似很迷惘地喃喃自語,他看看我,搖搖頭,再看看我,又搖搖頭。我被他弄地很是不安,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
我只好疑惑地問他:“王爺,可是有什么問題?”
“哦,沒什么!我只是剛才一恍惚之間把你認成了我很早以前的一位舊相識!”他神色立刻又疏淡起來,但目光游離,依然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