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煙柳依依：啞巴
凝煙和斷樓都是一愣，隨即無奈地對著完顏翎搖搖頭道：“翎兒，快別鬧了，你都嚇著尹姑娘了?！蓖觐侓岷咭宦暤溃骸八隳阕哌\(yùn)！”收回了小彎刀。
斷樓走上前，輕輕為尹柳解開穴道。尹柳渾身酸麻，不住地扭動著胳膊，輕聲嘟囔著。斷樓賠禮道：“尹姑娘，剛才翎兒是和你開個(gè)玩笑，還請不要介意?！蓖觐侓岬溃骸罢l說的？你再不來，這尹姑娘一張仙女般的臉可就真的要被刮花了?！?p> 尹柳氣鼓鼓的，正要還嘴，完顏翎道：“別矯情啦，我問你，青元莊上下怕不是得有幾百號人來追我們，他們都沒追上，你居然能找到我們？說實(shí)話，你是怎么找來的？”
尹柳被問懵了，囁嚅道：“我……我……”忽而又揚(yáng)起眉毛高聲道：“我憑什么告訴你??？”完顏翎笑道：“憑什么告訴我？哎喲，聽你這意思，還真不是瞎貓碰上……咳咳，果然是事先了解了我們的去向?？煺f，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完顏翎戲問尹柳，卻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凝煙悄悄低下了頭。
斷樓道：“好了好了，尹姑娘，你如何知道我們的行蹤的，我也不追究了。但還請你回去吧，我等也不愿意再和貴莊有什么糾葛了?！?p> 尹柳道：“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們一起走?！睌鄻堑溃骸耙媚铩币溃骸澳闳羰且欢ㄗ屛一厝サ脑挘乙欢〞嬖V爹爹，你們要去華山，讓他聯(lián)系華山派來截殺你們！”
完顏翎奇道：“嘿！小丫頭。聽你這意思，是想威脅我們了？”尹柳聳肩叉腰道：“是又怎么樣？有本事，你殺了我啊?！?p> 完顏翎眉頭緊蹙道：“你以為我不敢啊，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說著又拿小彎刀向尹柳臉上扎去?？梢褐?，連眉頭都不眨一下，顯然是嚇不到她了。完顏翎又氣又無奈，甩手道：“我不管了。斷樓，你自己處理吧！”頭也不回地跑進(jìn)了樹林里。
斷樓無奈道：“尹姑娘，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尹柳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只要讓我跟著你們就好啦，有什么難的嗎？”斷樓道：“可是，你這又何苦呢？”尹柳臉頰上攢起兩個(gè)酒窩，甜甜道：“我是為什么，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斷樓退開一步，正色道：“尹姑娘，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跟你說明白了，我……”尹柳打斷道：“我知道，你只喜歡那個(gè)完顏翎。沒關(guān)系啊，你喜歡她，我喜歡你，那咱們就比一比看誰更好，誰贏了誰就能得到你。我爹說過，這就叫……嗯，比武招親！”
凝煙噗呲一下子笑了出來，隨后咳兩下掩飾道：“你們先聊著，我去看看翎兒?！睌鄻强扌Σ坏玫溃骸皻v來都是女子比武招親招婿，哪有男子比武招親選……不對不對，比什么比，比也是白比。尹姑娘，你不要再纏著我們了，好不好？”
尹柳一挑眉道：“我就纏著你了，關(guān)你什么事？”
她這有點(diǎn)無理取鬧了，突然深林中傳來完顏翎高聲道：“行了，你可以和我們一起走！”
斷樓懵了，尹柳大喜，對著里面遠(yuǎn)遠(yuǎn)鞠一躬道：“謝謝完顏……翎兒姐姐啦。”之后，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解開馬韁繩，牽著馬向深林處走去了。
凝煙走了出來，拍拍斷樓的肩膀道：“放心吧，翎兒還是識大體的。我剛才已經(jīng)勸過了，但她應(yīng)該還是有些小脾氣，你去勸勸就好了。”斷樓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就謝謝凝煙姐了。”凝煙笑道：“客氣什么，應(yīng)該的?！?p> 函谷關(guān)之西，華山以東，乃是厚土漫漫的高原沃土。自古以來，便被滾滾黃河灌溉沃野千里，原本也算是花木繁茂、春華秋實(shí)之地。可是近年來，戰(zhàn)火連連、狼煙四起，此處位于金、宋、夏三國交界處，更是屢遭兵燹，黃河兩岸百姓苦不堪言，為避戰(zhàn)亂，都背井離鄉(xiāng)，另謀生路，四處都是一片破敗，哪里還有當(dāng)年耕織怡然的田園景象？
斷樓和完顏翎此行，原本就肩負(fù)著打探河朔地區(qū)民情民意的秘密任務(wù)，雖然一度耽擱，但到底沒有忘記。這一路走來，看見廢棄的田地、破落的舊院，卻是一個(gè)富足人家都見不到。雖然安定農(nóng)耕、與民生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從各地那積灰已久的官衙匾額來看，劉豫當(dāng)上這個(gè)皇上之后，顯然也沒有什么作為。斷樓和完顏翎心中都很不是滋味，情緒郁悶，一路無話。凝煙面對眼前景象，也是深有感觸，再加上她有所心事，話更是不多。
尹柳就不同了，她自小嬌生慣養(yǎng)，哪里知道什么民間疾苦？加之她天性活潑歡樂，看見這些殘?jiān)珨啾诓坏珱]有絲毫的悲戚，反而覺得十分有趣，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gè)不停。
完顏翎和凝煙懶得理她，斷樓則早就打定了主意：尹姑娘天真無邪，絕不可傷她，但也更加不能和她惹出什么情瘴，讓翎兒傷心難過。因此相待尹柳甚是冷淡。但尹柳似乎毫無眼力，總是“斷樓哥哥”“斷樓哥哥”地叫個(gè)不聽，然后就天南地北地亂扯。斷樓有時(shí)候被纏得實(shí)在沒辦法，便象征性地應(yīng)付幾句。
尹柳自然不滿意斷樓這樣的態(tài)度，一來二去就失去了耐心，想找個(gè)地方發(fā)泄。斷樓她是不會在面前失態(tài)的，凝煙脾氣好，可尹柳總是有點(diǎn)怕她，在她面前說話提不起氣來。于是，尹柳一逮到機(jī)會就要和完顏翎吵嘴。馬尾巴掃到她的裙子了、說話聲音太大嚇到她了、臉色冷冷地故意刁難她了，隨便一點(diǎn)事情都可以成為吵架的理由。完顏翎雖然不像尹柳這么會找茬，但又豈是嘴上肯饒人的，當(dāng)即便吵回去，一日中倒有半日是在吵架中度過的。
這一日，四人來到了一處破敗的村落，兜了一圈，仍是沒有人家。但從村口“陶李村”的匾額來看，還依稀可見往日的熙熙攘攘。此時(shí)，幾人帶著的干糧都已經(jīng)吃光了，有錢也沒處花。無奈，只得在這些無人的屋舍中四處翻找，找到月出西山，才在一間小小的茅舍中，翻出小半布袋陳面，黃黑混雜，也不知道是什么磨出來的。
尹柳對這樣的伙食頗為不滿，但抗議無效。好在凝煙廚藝不錯(cuò)，這樣的家常飯是她拿手的。她和完顏翎一起在村外的田地中挖了些野菜，燒些熱水燙開面，在籠屜上蒸了幾個(gè)野菜團(tuán)子。斷樓則去撿了些干柴，做灶火和暖身用。
不一會兒，爐灶上就飄出了陣陣香氣。凝煙端出野菜團(tuán)子，分給每人兩個(gè)。原本堅(jiān)決不吃的尹柳現(xiàn)在卻是狼吞虎咽，贊不絕口。
完顏翎今日早晨和尹柳那一架吵輸了，此刻心中甚是不快?？粗堑瘟锪锎蜣D(zhuǎn)的眼睛，再看看悶頭吃飯的斷樓，清清嗓子，湊過身，軟綿綿、嬌滴滴道了一聲：“斷樓哥哥！”
斷樓全身一顫，瞬間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凝煙和尹柳手里都捏著半塊菜團(tuán)，微張著嘴，錯(cuò)愕地看著完顏翎。
斷樓抖了一下肩膀，古怪地看著完顏翎道：“翎兒，你怎么了？這……野菜卡嗓子了嗎？”
尹柳哈哈大笑，完顏翎氣急敗壞，指著斷樓道：“你什么意思啊？尹柳叫你你就答應(yīng)，我這么叫，就成了卡嗓子了？我聲音很難聽么？”斷樓連忙道：“不是不是，你聲音好聽的。我只是……你很久沒有這么叫了，我有些不習(xí)慣?！币溃骸鞍?！斷樓哥哥這是給你面子，其實(shí)你的聲音就是不好聽！”
凝煙見勢不對，連忙起身道：“我想起來了，袋子里還剩一點(diǎn)面，我給大家做個(gè)面湯吧?！闭f罷，全然不顧斷樓央求的眼神，回身進(jìn)了廚房。
完顏翎看著斷樓道：“斷樓……哥哥，是這樣嗎？”斷樓搖搖頭道：“當(dāng)然不是！你的聲音是我聽過最好聽的?！?p> 這樣一來，尹柳也不高興了，道：“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說話聲音難聽了？”
斷樓本來就沒打算護(hù)著尹柳，索性一言不發(fā)，權(quán)當(dāng)是默認(rèn)了。尹柳大受委屈，噘著嘴，眼眶一下子紅了，小腦袋深深埋了下去。完顏翎一看，心里反倒軟了下來，捅一捅斷樓輕聲道：“我先走啦，你好好安慰下人家?！彪S即豎起一根手指道：“不許太過！”便起身離開了。
斷樓哪里知道該怎么安慰，只好硬著頭皮道：“尹姑娘?！币痤^道：“你要說什么？”斷樓臉憋得通紅，道：“我，我……你別哭啊。哎呀，我也不知道我該說什么?！币溃骸澳悴恢勒f什么，那……那你還說什么??！”斷樓道：“也不是，是靈兒讓我安慰一下你的……”
“她讓你安慰，你就安慰??？你怎么這么聽她的！”尹柳又委屈又氣，也不管在斷樓面前的形象了，起身道：“你不說話，也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也甩手走開了。
斷樓此時(shí)真是風(fēng)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心中郁悶道：“這世上怎么會有男子想要三妻四妾，兩個(gè)都還對付不過來呢。那些人一定是呆了、癡了、傻了！”他也一肚子氣，干脆就逮著這些三妻四妾的男子作假想敵，肆意地在心中罵了一頓。
凝煙端著兩碗面湯走了出來，將一碗放在斷樓面前道：“怎么了？”斷樓悶不做聲，端起碗來就咕嚕咕嚕喝。凝煙連叫了幾聲也不答應(yīng)，也半氣半笑道：“怎么不說話，啞巴了？”
斷樓一口面湯差點(diǎn)噴了出來，看看凝煙疑惑的表情，哭笑不得地?fù)u搖頭，放下湯碗緩緩道：“凝煙姐，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一下?！?p> 凝煙哦一聲，隨口接道：“什么事？你問?！?p> 斷樓低聲道：“凝煙姐力勸我和翎兒和好，我十分感激?？梢媚镞@件事情的事，小弟卻看不明白，姐姐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呢？”
凝煙愣住了，眼中透出一絲惆悵，語塞道：“我……你……什么意思?。俊?p> 斷樓道：“凝煙姐放心，尹姑娘雖然任性，但也是個(gè)聰明的人。想必蓋在趙少掌門手底下的那兩個(gè)字已經(jīng)被抹去了，絕不會有第二個(gè)人看見?！?p> 凝煙嘆氣道：“你既然看到了，為何不阻止我？”斷樓搖搖頭道：“我并沒有看到，只是尹姑娘剛來時(shí)，翎兒問她如何得知我們的行蹤，姐姐和尹姑娘的表現(xiàn)都有些奇怪，我便如此想到了，只是一直想等著姐姐主動告訴我而已?！?p> 凝煙默不作聲，斷樓嘆口氣，又繼續(xù)道：“凝煙姐，不管怎么樣，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們好。翎兒和尹姑娘、包括我在內(nèi)，都十分尊重姐姐，此去華山路途遙遠(yuǎn)，翎兒和尹姑娘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請姐姐多多居中調(diào)節(jié)?！?p> 凝煙默不作聲，過了許久，才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忽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暭饨校骸鞍パ剑睦飦淼呐K老婆子，嚇?biāo)牢伊?！?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