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串門,其實就是相親。
這安和縣主齊嫣是汴京侍衛(wèi)步軍禁軍指揮使齊國公的嫡女,母親魏國夫人是陳王養(yǎng)母孫貴妃的表姐妹,自小深得齊國公夫婦的寵愛,又因貴妃緣故被太宗封了個縣主的頭銜。
如今陳王成功平定汴京叛亂,打壓了皇長子,自然急于借助孫貴妃的關系,拉攏手握重兵的齊國公,迎娶安和縣主齊嫣為正妃。
其實,孫貴妃早就向太宗進過言,想給這兩個門當戶對的皇子千金牽紅線,偏偏太宗就是油鹽不進,憑孫貴妃怎么舌燦蓮花,吹噓夸贊,就是不肯下旨賜婚。
眾人求得緊了,太宗索性把齊嫣叫到殿前,對她一頓猛夸,還說要認義女。
齊嫣被夸的飄起來了,興奮得不知天南地北??砂褔樀脤O貴妃不輕,她見太宗話中似乎有玩笑之意,忙順著梯子打圓場,這才勉強糊弄過去。
齊嫣大為失望,對母親鬧騰不止,魏國夫人也不明所以。
倒是齊國公通透,看懂君心,奉勸貴妃和夫人都消停點,不要操之過急。
原本這事已經要放下了,偏偏突然傳出了遼國使臣送來國書,請求與大宋和親的消息。
對遼國求親之事,太宗還沒發(fā)話,魏國夫人可急壞了,原因不外乎太宗膝下的幾位公主都年紀尚小,成年的蔡國公主已有了駙馬,還有幾位英年早逝的,一個出家的,敢情皇帝要認嫣兒為義女是在打和親的主意,那怎么能行!
不管太宗作何想法,齊國公夫婦是斷不愿讓只有十五歲的女兒冒這樣的風險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帶著女兒來陳王府串門,只要這兩人看對眼,事情都好辦多了。
這安和縣主齊嫣,若初也曾經在圍獵場見過,仗著家勢傲慢無禮,曾經嘲弄若初是王府卑賤的通房丫頭,給她提鞋都不配。
誰知她前腳剛羞辱了若初,后腳就在玩耍間被一條黑蛇嚇得差點三魂不見七魄。當然,若初是不會告訴她,那條黑蛇是自己鉆研蛇毒用過的,已經變成了沒毒牙的無公害小白兔。
此次魏國夫人帶女兒入府,陳王趙元僖自然也清楚用意,雖然他之前也有意聯(lián)姻齊國公府,穩(wěn)定自己在朝堂的地位。
可太宗一直不肯許婚,他也就有些警醒了,上次聯(lián)合齊國公平叛的事已經讓父親心生忌憚了,如果這個時候還不知收斂,那才是搬是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王不想在這個時候觸犯逆鱗,卻又委實有些不甘,再加上孫貴妃和魏國夫人擔心齊嫣被和親,對他好說好說歹說,他也就勉為其難,答應跟這樣一位刁蠻千金會面相處試試。
雖然未必想娶,他也不想得罪齊國公府,正左右為難,不想此事竟被若初攪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也就順理成章地幫他解決了這個頭大的難題。
那天,若初提早準備好廚房要用的干柴和水,然后收拾打點一切,開始自己的逃跑大計。
午后,安和縣主在陳王府游園,若初刻意走進并引起她的注意,在她意料之內的趾高氣昂中,成功套出了蔡國公主一家雖然失了權勢,卻已轉危為安的信息。
若初心中寬慰,便悄悄在她的茶水中下了發(fā)熱出疹的藥,暗自退下。
半個時辰后,安和縣主渾身奇癢不適,臉上和脖子上相繼長出紅疹,又痛又癢。
丫鬟奴仆不敢怠慢,找大夫的找大夫,通知陳王和魏國夫人的趕去通知,其他近身全都圍在縣主身邊,將她護送到閑云閣暫時安歇。
若初若無其事地收拾走縣主喝過的茶水,送至茶房倒掉。
大夫來查看縣主病情后,說是碰到什么東西過敏了,給開了治療過敏的藥方,下人們忙不迭地抓藥煎藥給縣主服用。
可縣主服用后,不但疹子沒有好轉,反而痛癢難耐,陳王大怒,將開藥的大夫痛打二十大板轟了出去,又著人去請別的大夫治療。
一來二去,眾人忙亂折騰到天黑,別的自然也就無暇顧及。
若初刻意支走梅香,把準備好的飛爪百練鎖和夜行服放入食盒,趁著夜色,打著燈籠,若無其事地穿梭在王府花園,期間還特地撞上一兩個過路的丫鬟,佯裝神色匆匆離開。
她來到選好的圍墻邊,將飛爪百練鎖甩到高墻沿上,然后使鐮刀刻幾個棱印,又踩幾個腳印,并將夜行服撕爛,掛上旁邊幾株刺葉,丟在一邊。
做完這些,若初再次回到內院,借助給廚房送水添柴的便利,偷偷給魏國夫人的茶點下了輕微的瀉藥,等茶點送給夫人后,又悄悄將給縣主準備的補湯換成活鱔魚。
她計算著時間,又去幫廚房伙夫給縣主的隨行奴仆送飯。
當然,那些人的飯菜也被她混入了輕微的藥物,這種藥會根據個人體質的不同而出現不同的癥狀,有人頭腦發(fā)暈,看不清東西;有人會隱隱腹痛,惡心干嘔;有人就不會有任何癥狀,只要明天上個廁所拉出來,便一切都消失了。
那些隨行的丫鬟奴仆爭先恐后地吃晚飯,若初便悄悄退到一邊,瞄到一個平常話語不多,存在感極弱的丫鬟將她拐到一邊弄暈,換上她的衣服發(fā)飾,躲在不遠處查看動靜。
飯桌上,布菜的奴仆揭開給縣主的補湯,陶瓷盅中的鱔魚瞬間流竄出來,縣主嚇得花容失色,當即大吵大鬧要回家。
陳王安撫不下縣主,只能送她們母女離開。
可他忽然想起起若初曾經拿黑蛇嚇唬過安和縣主的事,不禁心生警惕,暗中令李忠去柴房查看若初的蹤跡。
柴房中的梅香一問搖頭三不知,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說不出個所以然。
李忠令人搜查柴房,很快將若初制作飛爪佰連鎖和其他工具的殘渣弄出來,桌上還有一首她咬破手指寫得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李忠匆忙去回稟陳王,途中又有一丫頭說,看到若初姑娘鬼鬼祟祟朝,后花園方向去了。
陳王聽完李忠的匯報,立即得出結論:若初是故意折騰那個難纏的縣主吸引眾人目光,她自己伺機出逃。
縣主著急回家,隨行奴仆忙不迭牽著馬車,抬著嬌輦從王府后院出去,若初穿著隨行丫鬟的衣服,跟著那群剛剛吃完飯菜茶點的奴仆,冒著陰冷的夜色,混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順利通過王府后院,在王府前門做好迎接的準備。
在門口等候夫人縣主時,隨行奴仆相繼出現暈眩,腹痛,眼光模糊的癥狀,卻因要等候主子,不敢隨意表現出來,只各自忍著,當然不會發(fā)現同樣佯裝低頭不適的若初。
那兩個主子上轎后,急躁的縣主就下令:“好了,快走,今天真是倒霉!再也不要來表哥這兒了!連個下人都管不好?!?p> 大家得到命令,便在陰暗的夜色中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陳王府。
陳王著急送走罵罵咧咧的刁蠻縣主,趕赴柴房探看,那些制作工具的摻雜和圖紙,那首咬破手指寫下的絕情詩一一撲入他的眼簾。
如此決心,如此魄力,如此不顧一切也要逃離王府,她究竟是有多恨他!
陳王帶著李勇李忠來到西院墻壁前,望著墻上的腳印,倒掛的飛爪百鏈鎖,撕破的夜行衣和丟棄的食盒,他頹然變色,“遭了,是聲東擊西!”
一語未了,那個被若初迷暈的齊國公府丫頭鬧騰起來,所有人這才明白,若初是混在安和縣主的車隊里,逃走了。
一切都在若初的計劃中,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還真是得感謝那個難纏的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