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當(dāng)時滿月帶著圖紙回來了,結(jié)果會是什么樣子?”
容玥問。
容淵答:“滿月會被殺掉,圖紙會被用到對平寧國的戰(zhàn)爭中?!?p> 但當(dāng)時平寧國分明與千秋交好。
“那滿月說的那些……被……”
容玥說不出來。
容淵站定,看著就在前方的西北候府正廳?;莸墼谀抢镆谀抢镆娝?。
再進(jìn)一步,便是陰詭地獄。
他低聲道:“何歸去救滿月的時候,被燒的很嚴(yán)重。他只能整日躺著,連翻身,都要承受皮肉撕裂的痛苦。
他很能熬,生生熬了大半年,正好碰上陛下的追蹤令。
那個時候,他扯著一身傷痛跪下來求我,求我把他交出去。他說:“反正活成這個樣子,也不能再給她點兒什么。還是用這條命,為她尋得一條生路吧。”
他傷口未愈,只是下床這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已經(jīng)鮮血如注。
我想不通這世間怎么會有怎么蠢的人,竟能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只為了另一個人能安然無恙。
然后我告訴他,我可以幫他。但是要試試那個女人值不值得他這樣付出?!?p> 容玥忽而神色嚴(yán)峻地看著他:“你是怎么試的?”
她目光冷如刀劍:“你叫人凌辱了她,再說這是何歸的意思。然后自己扮成英雄,說要為她伸張正義,就為了……讓她指認(rèn)何歸?”
“你所謂的試探,就是以何歸的名義將她弄的遍體鱗傷,再告訴她,她的一切不幸都是何歸造成的。
而她指認(rèn)何歸的時候,一定會神色癲狂,口不擇言。
到時候再讓何歸看看,他甘愿付出性命去守護(hù)的竟然是這么個女人——容淵,你未免太卑鄙。
你不信世上有這樣純摯的東西,便要拿刀架上去逼著別人也不信嗎???!”
容淵不語,只是將頭深深低下。。
容玥閉上眼睛,深深呼氣,又問:“那滿月所說的,你要她去取圖紙一事呢?
那個時候何歸已經(jīng)重傷——你要是真把何歸當(dāng)兄弟,就是一個普通下屬,滿月是他心愛之人,你就是不想好生安置她,為什么不放她走?”
容淵神色之間盡是懊惱與悔恨,他喃喃辯解:“我不知道……她是平寧國人,我只想找個理由把她遣開……那時她跪在我面前,一直朝我磕頭,她想救何歸……我已經(jīng)派人去保護(hù)她了?!?p> 李眠拉開容玥,讓容玥里容淵遠(yuǎn)了些,不語。
容玥不知李眠是什么意思,還是朝容淵冷哼道:“你的保護(hù)還真是到位?!?p> 容淵低低苦笑:“誰能相信,她一個弱女子,竟真能取回圖紙……朝中有位貴人,不想把圖紙送回來,何歸弄丟圖紙,也是那位貴人在暗手操控。
所以我一聽她說能默出圖紙,立即封了她的嘴,將她丟出府外。
要是那位貴人知道了,就算我在,她也是連西北候府都走不出去的?!?p> 何況那個時候,何歸因為她受了重傷。
他是剛剛樹立威望的新西北侯,可就因為一個妓女,失去臂膀。
他其實是想殺了這個女人的。
但何歸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于是他想著,最好將這女人丟出西北府,永遠(yuǎn)不要再見到。
他道:“我的兵……怎么說也是我親手練出來的,若不是這里面有京都那位貴人做了手腳,怎么會把人保護(hù)到陛下跟前。
容玥,沒有何歸,滿月活不下去的。你就當(dāng)發(fā)個善心,待我死后,將我火化,把骨灰交給滿月。
都要死了,呆在她身邊,總比漆黑的地下好。”
他忽然說不出來話,哽了一小會兒,劉大人都走回來催了,他才道:“你就告訴她……骨灰是何歸的……”
容玥道:“你死便死了,何必再去惡心人。我會設(shè)法讓滿月活下去,但你還是自個兒死吧,別再拉人下水了?!?p> 容淵低笑,滿臉苦澀:“原本也沒想你會答應(yīng)。你愿意替我去哄哄她,我便心滿意足了?!?p> 容玥不知說什么,只好趁著劉大人第二遍催的空隙,問道:“什么人如此厲害,能給你軍中安插人手,還順帶算計了陛下?”
不管是誰拿了圖紙,被引到陛下跟前,都只有死路一條。那個人便是要借了陛下的手,殺掉取回圖紙的人。
可那人卻不知陰差陽錯,真正知道圖紙長什么樣的人還好好活著,而且,就在她手中。
容淵突然湊到容玥耳邊問了一句話,容玥滿臉凝重。
李眠怕他對容玥不利,下意識直接拉了容玥的手,將她扯到自己身邊。
劉大人靜靜看著他的手不說話,容淵也默默看著他的手不說話。
而容玥發(fā)著呆,不說話。
李眠看了看容玥怔住的表情,小心地將手放開。
看著略不情愿。
劉大人道:“公主,再耽誤,陛下可就……”
他做了一個瞇眼搖頭的動作。
容玥才回答容淵:“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p> 容淵神情略顯嚴(yán)肅:“容玥,我勸你一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要是沒有那個心思,就不要太露鋒芒。要是你有那個意思——就更要學(xué)會收斂。
這種事情,玩笑不得。
在京都這種漩渦里面,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只需知道這些即可。”
劉大人已經(jīng)領(lǐng)了容淵進(jìn)去,遠(yuǎn)遠(yuǎn)的,容淵回過頭來,道:“容玥,麻煩,照顧好滿月。”
容玥摸了摸自己手臂衣袖里邊貼著的小刀,鑄刻的凸出月形圖案沒有被連年沙場征戰(zhàn)消磨掉棱角。
容玥道:“不是因為你?!?p> 他沒有轉(zhuǎn)過身來,也沒再說一句話,只是朝站在后邊的她擺手。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的一角,李眠到她身旁。
容玥抬腳要進(jìn)去,被李眠攔住:“公主,你要是替他求情,陛下會連你一起怪罪。”
他神色認(rèn)真。
容玥道:“若今日進(jìn)去的是我,你會如何?”
李眠看了她片刻,一只白色的小菊從屋檐掉落。
他讓開路,但死死抿著嘴。
容玥走過他身旁,快進(jìn)去的時候,道:“你在外邊等我?!?p> 看他的樣子是十分不悅。
她又說:“我護(hù)滿月,不是因為容淵的托付。只是覺得,現(xiàn)在我不幫他們一把,不知道哪天輪到我的時候,會有誰肯幫我一把。易地而處的話,何歸一定希望滿月能好好活著?!?p> 李眠叫住她:“公主,你不懂。若是易地而處,給她選擇的權(quán)利,滿月一定選擇殉情。”
容玥停了一下,走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