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寫在李眠手上,他代為傳達:“夫人可有什么去處?”
滿月?lián)u頭:“我并無去處?!?p> “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找到何歸,然后一直和他在一起。”
容玥凝神,寫道:“我找到一片好地,未經(jīng)同意,死者為大,先將他埋了。不過我在那里建了個小房子,你若愿意,可以在那里住著。”
滿月靜默片刻,覆眼的白綾濕透,有什么東西順著臉頰滑下來,滿月起身,跪下,俯首道:“多謝公主……成全?!?p> 她幾乎泣不成聲,一句短短的話,卻花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完。
容玥又寫道:冒昧一問,聽說你還記得那圖紙的樣子……
滿月道:“公主,我可以描出來?!?p> 容玥讓千言關(guān)好門窗,便讓滿月開始動手。
千言甚是期盼,躍躍欲試般,手不住地摩挲。
滿月夫人要描的,便是那引發(fā)無數(shù)血案,驚動各方大人物,差點兒讓自家將軍也歇菜的勞什子圖紙?
容玥只找到一張皺巴巴的宣紙,這還是她掏盡了這個屋子的角落給找出來的,看來之前住這個屋子的人不好學習啊。
當然,她自己連字都不愛練,更別說學做什么文人。
回想,也就是師傅給她送來的那一堆《群書治要》、《君主論》翻了個爛,但最喜歡的還是兵書,讀著更有感覺。
滿月在紙上最右染開一個點,隨著漸漸描清楚的山脈,河流分布。
因她眼疾之故,山脈河流的交接并不順暢自然,但容玥還能隱隱分辨出來,此刻她描的是千秋國北部迎山城。
迎山成確實有一個細作分布點,但年前就被黎江給端了。
只是那時她要過問,黎江不肯,她便派人去查,查出來的結(jié)果是,迎山城的細作據(jù)點卻是臨安國遺部。
可滿月拿的圖紙,平寧國那個小白臉分明說是平寧在千秋的細作分布。
容玥抓住李眠的手,寫道:“這圖沒錯?”
滿月答:“確實沒錯。我記了那么多年,一有空閑便一遍遍畫,不可能錯?!?p> 然后又道:“公主,您于我有大恩,我不會騙你?!?p> 容玥些道:我信你。
她只是自己心里疑惑。
再描到第二個,是順天大壩。
順天大壩也有細作?
那里是謝忱謝將軍駐守之地,容玥絕對相信謝將軍的為人,想必是一時疏忽了。
容玥又寫:繼續(xù)。
她急于看著滿月手中所畫的圖,沒留神四周,只聽“啪嗒——”,燈芯盡滅。
她急速反應(yīng)去抓滿月,沒想到抓到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臂膀,根本不是滿月這種弱女子該有的。
于是急喚:“滿月——”
結(jié)果只有嘶啞的低吼,她發(fā)不出聲音。
李眠護住她:“公主小心!”
一陣兵刃相交聲,堪堪撞出火花,一閃即逝。
四周黑漆漆的,外屋也沒有動靜,看來是有備而來。
一陣響動,“嘭”的一聲,有人翻窗逃了。
千言點開燈火時,容玥發(fā)現(xiàn)自己抓的是李眠的胳膊,他另一只手沾滿了血,正滴滴答答往下落。
一片白衫,就此染紅,格外妖艷。
再看,滿月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千言結(jié)結(jié)巴巴問:“人呢?”
他就這么坐著,熄一下燈,這才剛剛站起來,怎么就……這樣了?
接而受了驚嚇一般:“血……”
李眠道:“公主別聽他瞎說,這點傷不礙事,我去追滿月?!?p> 邊說著便要行動。
容玥搖頭,拉住他,打手勢讓千言去請大夫。
李眠手臂流下來的血,是暗紅色的。方才與人交手時,十有八九被下毒了。
她其實有些急,拉他的動作還挺粗魯,但因為說不出話,便顯得十分冷靜。
她寫道:敢在陛下眼前作亂,此事必有預謀,你受傷了,追不了的。放心,陛下的人定能察覺。
李眠苦笑:“公主啊公主,你怎么就不慌一慌呢?!?p> “為何?”
她問。
李眠將眉輕輕一挑,他慣來愛做這個動作,坦然道:“你慌一慌,我便可拍拍你的肩膀,告訴你,有我在,別怕。”
容玥見他竟能將這番不要臉的話說得如此正經(jīng),也便寫道:“這話你說了好幾遍了,還不膩?”
前些時候她情緒不佳,他確實一直在說:有我在。
李眠攤手:“英雄誰不想做?”
“那你這人是做慣了英雄了?”
容玥見他面色不佳,有不知這毒藥夏得有多重,她得仔細著看,要等到大夫來,于是配合著他接話。
李眠道:“沒,我這人不愛平白做人英雄?!?p> 他看著她的眼睛,悠然道:“如果公主能再包給我一個京都里最貴的房子,我只做公主的英雄。”
……
容玥沒有動作,她眼珠慢慢往下移,瞧著地上,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似乎不愿多說。
李眠停住話頭,靜靜地看著她,默然片刻,自己低頭笑,然后挪開她包住他傷口道手,說:“公主還是洗洗手,怪臟的?!?p> 容玥抬頭吸了一口氣,看他,本來想說點什么。但看見他黯然的神色,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容玥只好胡亂寫些什么來緩和一下:你覺得會是什么人?
李眠自己打了水,清洗過,才道:“不清楚,但跟平寧國脫不了關(guān)系?!?p> 容玥寫道:“為何如此確定?”
李眠笑:“那個小白臉,不是一口咬定千秋偷了他們圖紙嗎?”
容玥寫道:是白了點……
簡直是白透頂了。
“他是平寧國二皇子,上次城門一戰(zhàn),讓他跑了。他手下有一支黑騎,十分厲害?!?p> 李眠道:“平寧國二皇子,可心心念念著那份圖紙?!?p> 這些容玥都知道,但就是因為滿月被劫走,平寧國二皇子嫌疑最大,才更加值得懷疑。
李眠忽然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額頭:“公主莫不是被京都那些爭斗弄傻了腦子,平寧國二皇子,可不需要與你演戲。”
容玥措不及防,沒躲過,硬是給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刮到了額頭,一時倉促后退。
李眠倚沒料到容玥反應(yīng)這么大,竟一時眼睜睜看著她往后摔。
又是噼里啪啦一陣,屋外惠帝道巡守經(jīng)過,忍不住嘆了一聲:“這已經(jīng)是今兒第三次這么大動靜了,好歹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那男子長得再好看,這玥公主怎么也不知道收斂收斂。”
隨從的侍衛(wèi)俱是跟著偷笑,有幾個還忍不住使了大力氣往屋里探頭探腦地瞧,可惜屋門關(guān)的死死的,啥也沒瞧見。
李眠將容玥扶起后,確認她沒事,忍不住挪揶道:“公主不是一向沉著冷靜?”
容玥瞪他,李眠立即將手往嘴巴一劃,表示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