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蓮香愣了愣,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鈺王,哽咽道,“哥哥,你不信我?”
“殿下并非不信你,”霍司瀾放眼望向秦蓮笙,“只是你倆這模樣,倒像你欺負(fù)了她?!?p> “她故意的?!鼻厣徬汔ㄆ溃胺讲潘蓛戳??!闭f著,她抬起手腕,對鈺王道,“哥哥,你看我的手腕,都紅了。”
鈺王淡然一笑,“明輝妹妹能飛身闖入刑場,功力自是在你之上。”
秦蓮香微怔一瞬,回過頭,恨恨地盯著秦蓮笙。
秦蓮笙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一句故意便可顛倒黑白。而本公主不過承師傅之力,竟被傳成了這樣?”
在這后宮之中,懂得隱藏方是保全之法。
“明輝妹妹何必這樣謙虛?”鈺王踱步而來,“只是蓮香被寵壞了,望你莫要掛懷這些小事?!?p> 秦蓮笙冷笑一下,徑自離開了。
橘燈如豆,昏黃的光暈無力驅(qū)散一室的黑暗,僅在燈前幾尺之內(nèi)帶來些許的明亮。物非人是,只余空蕩的四壁。桌案之上并無一物,看來甚為凄冷。而園中樹木凋零、花葉稀落,雜草叢生,更增一分荒涼。
秋風(fēng)拂過,枯枝搖曳,暗影憧憧,更覺鬼魅。
兩鬢斑白的杜佑坐在書房正位的太師椅中,雙臂置于扶手之上。他雖然身形消瘦、眉眼疲憊,但清癯的臉龐不失威嚴(yán)、素冷之氣勢,其精銳眸光,極具穿透力。
杜家嫡長孫杜清淵坐在杜佑的左下首位。他一雙劍眉,眸深如夜,高挺的鼻,紅潤而飽滿的唇,加上一身儒雅氣息,整個人看來不像武將,更似個讀書人。雖然杜清淵此番多有受刑,但這些個皮肉傷于他并不算什么,只是幾個月來不曾吃過一頓好飯,人瘦了不少。抄家之時落下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杜清城的二哥杜清戎坐在杜清淵的對面。他臉型瘦長,細(xì)眉細(xì)眼,看來稍顯秀氣,不過骨骼卻是粗壯,體型比杜清淵還大一號。
杜清城坐在大哥杜清淵的旁邊。自從父親杜夕數(shù)年前戰(zhàn)死沙場后,杜家議事便只有祖父杜佑并杜清城的兩個嫡親哥哥。直至四年前,他投身軍營,方才被允許列席。而小叔杜聰并未參軍,故而祖父杜佑從不讓他參與其中。
一聲嘆息自杜佑口中噴薄而出,打破了一室壓抑的沉寂。
“看來,杜家終是難逃此劫了?!?p> 杜清城明白但凡皇上稍念舊情,不至于連他面謝都不允。
“皇上對杜家到底什么看法,并不因為公主是否回京師而改變?!倍徘鍦Y沉吟道,“既然今日情勢有所逆轉(zhuǎn),孫兒以為只怕其中另有蹊蹺?!?p> “話雖如此,”杜清戎道,“可一切畢竟是在公主闖入法場,強(qiáng)行帶走三弟后方才有所轉(zhuǎn)圜。孫兒以為公主在這件事上關(guān)系極大?!?p> 杜佑微微頷首。他一面輕捋下頜花白的胡須,一面道,“若是能知悉公主與皇上細(xì)談的詳情,杜家轉(zhuǎn)危為安也許并不是沒有可能?!?p> “如今,咱們連外出采買吃食都不被允許,想見公主談何容易?!”杜清戎長嘆一息。
杜清城遲疑一刻,打破了沉默?!半m然我們見不到公主,可是公主的兩位師傅如今尚住在府內(nèi)?!?p> 早上,鬼謀師傅送他回府后并未離去,輕云師傅隨后也來到了府內(nèi)。而從法場被押回的杜家老小并不知曉此事。
杜清淵倏地轉(zhuǎn)過頭,問道,“你怎么不早說?!”
杜清城漲紅了一張俊臉?!拔液凸魃星也皇?,和她師傅更是陌生。怎好意思隨便開口?!”
杜清淵橫他一眼,沒再多加指責(zé)。
杜佑沉吟片刻,幽幽道,“好在如今咱們在府內(nèi)算是自由的。明兒一早,我和你們幾兄弟一起去拜見一下公主的兩位師傅。一來算是感謝他們今兒送清城回來,二來也可趁機(jī)探探口風(fēng)。”
杜清淵問道,“三弟可知他們兩位貴姓?”
杜清城搖了搖頭,“不清楚。他們讓我叫他們綽號,高瘦的叫輕云,矮胖的叫鬼謀?!?p> 杜佑猛地皺緊了眉,“你確定?”
杜清城被祖父的表情弄得有些懵。轉(zhuǎn)眼,他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的確是這么說的?!?p> 杜佑不知想到了什么,搖了搖頭,神色變得愈發(fā)凝重。
“這兩位師傅有問題?”杜清戎面帶疑惑。
杜佑長嘆一息,“他倆算是年少有為,二十幾年前便曾縱橫四國,不僅武功卓絕,智謀更勝。后來,兩人不知為誰所害,雙雙癱瘓,再也沒出現(xiàn)過?!?p> 杜清城心下一驚。
何人為他們療了傷?公主,還是另有高人?可不管如何,是不是自己也有了恢復(fù)如往昔的可能?!思及此,一直烏云密布的心空猶如泄入了一道明媚的陽光,一掃之前的陰霾。
“明輝公主,我倒是見過好幾回,可未曾聽說過她會醫(yī)術(shù)呀。”杜佑若有所思。
一直沉默的杜清淵終于啟口?!耙苍S公主深藏不露?畢竟,皇宮之內(nèi),藏拙好于顯露?!?p> 此刻,杜清城的腦海里不禁閃現(xiàn)出白日里的情形。
明輝公主的母后乃是杜家嫡長女,算來是他的親姑姑。他和公主雖然僅見過兩面,卻是嫡親的表兄妹。兩人訂婚,算是親上加親??山駜核麉s覺得公主對他似乎有些過于疏離。
突然,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不期然飄入了杜清城的耳際,驚擾了他的思緒。
“多謝大表哥理解?!痹捯粑绰?,一抹纖瘦的黑色身影自洞開的窗外一躍而入。
杜佑大吃一驚,忙領(lǐng)著杜清淵和杜清戎站起了身。三人就要一齊想秦蓮笙施禮。
秦蓮香早已飄至杜佑身前,伸出雙手,扶住杜佑,“外公無需多禮?!?p> 杜佑身形一震,慨然道,“公主重情重義,罪民……”
秦蓮笙忙不迭打斷杜佑,“外公切莫客氣,咱們坐下來說正事。”
杜佑不好多說什么,直起身,便要將主位讓與秦蓮笙。
秦蓮笙婉言謝絕了杜佑的好意,并道,“這里沒有公主,只有蓮笙。外公莫再多禮。”
杜佑也不再謙讓,徑自坐回了座位。秦蓮笙與杜清淵和杜清戎見過禮后,坐到了杜清淵讓出的左邊上首位,與杜清城毗鄰。杜清淵和杜清戎按長幼順序在右側(cè)重新續(xù)了座。
“外公,此番我回京一路艱險,好在還算及時,不致讓你們冤死刀下?!?p> “蓮笙切莫如此,”杜佑神色凝重,沉嘆道,“此番劫難,其實(shí)早在預(yù)料之中,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這么快!”
秦蓮笙微微一笑,“來得快,于杜家正是好事?!?p> 杜佑怔愣一刻,緩緩點(diǎn)頭道,“蓮笙說得極是?!?p> 一旁的杜清戎似不解其中奧妙,一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