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轆轆,塵囂滾滾。一席厚簾,遮住了外面的繁華,也給予了車內(nèi)一份寧靜,使其仿如世外桃源。
秦蓮笙慵懶地倚著柔軟厚實(shí)的靠枕,闔目小憩。杜家距離皇宮并不遠(yuǎn),僅幾分鐘車程,奈何必經(jīng)之路為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故而車行十分緩慢。
“殿下,后面有人跟著咱們?!睂O嬤嬤斜睨著窗外。
秦蓮笙微起眼簾,通過孫嬤嬤揚(yáng)起的手指將窗簾掀開的一條縫隙朝外望去。
一抹藏藍(lán)色的身影一閃而逝。
秦蓮笙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咱們有出宮之便,此時(shí)又正值杜家案子重查之敏感時(shí)刻,有人對我們放心不下不是很正常的事?”
孫嬤嬤沉了臉,默默地放下了錦緞厚簾。
終于,馬車停了下來。
孫嬤嬤率先挑簾下了車,備好了踏凳,方才掀開簾子。
一陣刺骨的寒氣爭先恐后地涌入了馬車,秦蓮笙不由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不過一夜之間,氣溫驟降了不少,讓人分明地感覺到秋天來臨。
秦蓮笙搭著孫嬤嬤的手,下了車,在車軾前站定。她放眼一望,見全副武裝的羽林衛(wèi)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密匝匝地把杜府圍得似鐵桶般。而那閃著逼人寒芒的鋒利槍頭,與那锃亮的頭盔、鎧甲相映奪目,與羽林衛(wèi)各個(gè)的一臉肅穆一齊,造就了這里的緊張氣氛。
秦蓮笙移步向前,拾階而上,卻見方才背身而立的將領(lǐng)轉(zhuǎn)過了身。她定睛一瞧,這不是郎中令蕭寒是誰?!
“臣蕭寒參見明輝公主?!笔捄话逡谎鄣厥┒Y叩首。
秦蓮笙平視著前方大門上的銜環(huán)螺獅,淡淡地說道,“免禮?!闭f話間,她已經(jīng)來到了蕭寒身側(cè),就要與其錯(cuò)身而過。
蕭寒忙起身,伸臂攔住秦蓮笙,“殿下,無圣上手諭,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p> 秦蓮笙扭頭,漠然地瞅著他,“那你認(rèn)為父皇給我出宮令牌是為了什么?”說著,她從袖中摸出了永真帝賜予她的青銅令牌,示與蕭寒,“難道是為了讓我逛大街?”說至最后,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蕭寒俊臉微白,卻依舊不肯讓步,只是低下頭,冷聲道,“請殿下不要為難微臣?!?p> 秦蓮笙心一沉,出其不意地?fù)P起巴掌,狠狠地扇了蕭寒一個(gè)耳光。
“啪”的一聲,在這條靜寂的甬巷內(nèi)聽來尤為響亮。
一旁的羽林衛(wèi)被這一幕驚呆了,紛紛怔望了過來。
蕭寒猛地抬起頭,瞪著秦蓮笙。那雙黑黢黢的眸底閃過一絲怒意。然而,他終究再次低垂下頭,“殿下請回?!闭f話間,他的臉龐早已又紅又腫,分明的五指印郝然在現(xiàn)。
“本公主今兒是一定要進(jìn)去的?!鼻厣忬匣仨o閉的大門,冷聲道,“你盡可以進(jìn)宮去告我。”說著,她就要繞過蕭寒。
蕭寒再次攔住她,“殿下,你若再一意孤行,恕臣無禮了。”
秦蓮笙冷笑道,“你以為你能攔得住我?”說著,她仰起頭,看了看高大的門楣,又道,“不過給你臉罷了。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人物?!”說至最后,她冰冷的目光猶似刀劍堪堪射向蕭寒。
蕭寒頓時(shí)陰沉下臉,就要發(fā)作。
秦蓮笙突然傾身,湊近蕭寒,壓低聲音道,“蕭將軍,你如今算得上是恩將仇報(bào)吧?”
蕭寒出自寒門,能有今天,得益于杜夕的提攜和秦蓮笙母后的暗中相幫。就連蕭寒的姻緣也是秦蓮笙母后為其牽的線。
蕭寒身形一震,重新抬眼,冷冷地盯著秦蓮笙。
秦蓮笙微微一笑,“蕭夫人多年不孕,如今好容易身懷六甲,很快便要臨產(chǎn)了?!币馕渡铋L的目光帶著隱隱的威脅。
沒錯(cuò),她就是這么想的。單論武功,蕭寒雖然不是她的對手,但以強(qiáng)壓強(qiáng)不能讓蕭寒這樣的硬骨頭服軟,只有拿捏住他的七寸,方才可以讓他盡心盡力地為她所用。
蕭寒頓時(shí)鼓瞪著雙眼,額角青筋明顯地凸起,那雙低垂的手早已在不覺中緊攥成拳。“你就不怕我告訴圣上?”
“去吧?!鼻厣忬相托Φ溃皩τ谀氵@樣恩將仇報(bào)、背信棄義的人,你覺得我父皇會真正信你用你嗎?”說著,她勾唇一笑,壓低聲音,問道,“何況,你以為徐橫會任你爬到他頭上?或者你甘愿被他壓一輩子?被人死死壓制的滋味,你覺得如何?”
蕭寒緊繃著臉,冷冷地盯著秦蓮笙。那雙噴火的眸子漸漸變得如海深澈。
“想好了,來找我。”說完,秦蓮笙終于舉步,繞過了蕭寒。
這一回,蕭寒沒有再攔她。
守在門邊的羽林衛(wèi)見此情形,主動為秦蓮笙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昔日的繁華和熱鬧,如今只余無盡的蕭瑟和冷寂。雜草叢生的院落,三兩個(gè)面目死灰的下人,讓秦蓮笙平靜的心情也變得煩悶起來。
拿下蕭寒,是她涉入杜家案子最為妥當(dāng)?shù)姆绞?。畢竟,永真帝不喜女子干政??墒牵绻捄豢夏??她又該從何入手?p> “罪奴參見公主殿下。”
秦蓮笙斂了思緒,見杜家管家杜材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在影壁旁跪了下來。
“免禮,領(lǐng)我去杜清城的小院?!?p> 她今天來,就是為了給杜清城做手術(shù),所以趁著天光還好,她想盡快開始,并不打算去探望任何人。
杜材默了默,方才應(yīng)了。他站起身,回眸瞅了瞅,雖然目光不敢落在秦蓮笙身上,但是他分明的遲疑還是讓秦蓮笙感覺到了。
秦蓮笙的心沉了沉。別說她是公主,就杜家目前的情形,她想不出來杜家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
孫嬤嬤卻是察覺到了什么,走近秦蓮笙身畔,低聲道,“殿下,有個(gè)事兒,老奴忘了告訴你?!闭f著,她湊近頭來,耳語道,“杜家如今的老太太是姨娘扶得正!”
秦蓮笙愣了愣,頓時(shí)明白:現(xiàn)在的杜老太太不是原主秦蓮笙的親外祖母。她嗤笑著繼續(xù)拾步往前。
一路蜿蜒而行,杜材幾度放慢了腳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秦蓮笙完全漠視,卻也不肯給他任何離開的機(jī)會,直到來到了杜清城的院外。
一個(gè)嬌俏柔媚的女聲從院子里傳了出來。
“表哥,我和祖母來看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