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夢。
白色的房間,擺放著很多奇怪的東西,紅紅綠綠的光在不斷閃爍。十幾個穿著白色奇裝異服的男人圍在一個巨大的長方形透明缸子旁,不斷指指點點、小聲交談。
缸子里盛著淡藍(lán)色的水,水中有一個……女人。她很年輕,正驚恐地望著周圍那群人,那雙緊縮的眸子里充滿了讓人驚駭?shù)目謶帧?p> 那女人似乎認(rèn)識自己,當(dāng)她的目光觸及他時,眼神變得驚恐。
那是哪兒?
自己怎么會在那兒?
那女人又是誰?
她為何會呆在那個巨大的缸子里?
一個個疑竇接踵而至,充斥著杜清城的腦海,讓他有些頭暈。他確定他沒見過那女人,而那房間更是古怪??蛇@一切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難道預(yù)示著什么?
杜清城搖了搖頭。
不,他愛的是蓮笙。不管那女人是誰,她和他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轉(zhuǎn)眼,他安慰自己,或許是昨日經(jīng)歷了蓮笙差點遇險方才會做這樣奇怪的夢。饒是如此自我安慰,那些怪異的畫面依然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猶如魔咒般。
“少爺,你今兒怎么了?”小柱子一面為他整理外衣,一面道,“臉色好難看。昨兒沒睡好嗎?”
杜清城斂了思緒,“我沒事。都準(zhǔn)備好了吧?”
“就等公主了?!毙」纷佣酥煌胨?,走了進(jìn)來,“覺慧師傅為少爺熬了調(diào)理身體的藥?!?p> 杜清城抬眼看了看那碗醬褐色的藥湯,嘆道,“放那兒吧?!?p> 小狗子愣了愣,把藥放到床畔的小幾上后,無聲地退下。
杜清城緩緩轉(zhuǎn)動輪椅,來到窗畔。
蔚藍(lán)的天空,白云朵朵。旭日初升,淡暖的陽光映射著園中蔥綠的樹木。若非陣陣刺骨的寒風(fēng)猶似刀子般刮得臉生疼生疼,他幾乎要誤以為春天即將到了。
昨晚,杜阮氏就這么無聲地離開了杜家。原本,這應(yīng)是件好事。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不踏實。多年的相處讓他非常清楚杜阮氏并非一個溫柔懦弱的婦人。然而,此回她卻表現(xiàn)得異乎尋常得乖順。
“怎么坐在風(fēng)口上?”秦蓮笙輕柔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杜清城原本陰郁的心空立刻晴空萬里。他轉(zhuǎn)動輪椅朝秦蓮笙而去,心中的欣喜漫溢至眼角、眉梢和唇邊。
“有什么喜事?”秦蓮笙的嘴角掛著淺笑,可笑意不達(dá)眼底。
杜清城默了默,鼓足勇氣道,“能和你一起出門算不算?”
秦蓮笙斂了笑,“倘若我并非公主,也救不了你,你還會如此嗎?”
杜清城驚愕不已。她為何有這樣的想法?是他做得不好,讓她生疑,還是……
此刻,秦蓮笙的表情已如秋風(fēng)般蕭冷?!白甙??!闭f著,她轉(zhuǎn)過身,就要朝外間走去。
杜清城一時急了,不由道,“你能聽我說完嗎?”
秦蓮笙本已舉起的腳重新落回了原地。她背身而立,后背挺直,似傲雪青松。
杜清城理了理思緒,將昨日趙方舟以高官、爵位和財富誘惑他答應(yīng)離開秦蓮笙的事情娓娓道出。末了,他又道,“我絕無半點虛言,你可隨時向他求證?!?p> 秦蓮笙后背明顯一僵。
“你是公主,卻也是蓮笙。你的問題,我一時難以作答。”杜清城輕嘆一息,又道,“然,昨日之事當(dāng)已能表明我心。我雖不知你為何對我疑心若此,但假以時日你定會認(rèn)清我這人?!?p> 秦蓮笙沉默片刻,終舉步前行。那沉緩的步子似乎在彰顯著她此刻的心情。
青國雖然位列四國之末,但因其國內(nèi)有四橫八縱共十二條河流,可以說南北、東西的商船通行、貨物流通、客商往返以及人煙匯聚都須經(jīng)過青國境內(nèi),故而青國之商貿(mào)頗為發(fā)達(dá)。而這又以青河沿岸為甚。當(dāng)然,在青河之上,又屬青京最為繁盛。也因此,其他三國對青國一直垂涎不已。
此刻雖然時辰尚早,但青京城已似一個熟睡的巨人般醒轉(zhuǎn),變得喧囂起來。沿街兩側(cè)商鋪百肆雜陳,酒樓歌館遍設(shè),招牌幡幌滿街,彩樓歡門不可遍數(shù),真真熱鬧非凡。此時,街上已經(jīng)人煙浩淼,小攤?cè)缭疲瑏硗腥塑囻R川流不息。
因為想暗中打探商市情形,故而秦蓮笙除了安排徐凈和徐童暗中跟隨外,并未多帶一兵一卒。人流中,她推著杜清城緩緩前行,暗暗打量著兩側(cè)的商鋪酒樓、瓦舍勾欄。其琳瑯滿目、花樣繁多致人目不暇接。
秦蓮笙瞧著一片繁花似錦的街巷,突然意識到:如此走馬觀花地瞎逛,頂多只能看個表面,根本難知內(nèi)里經(jīng)緯,看來必得尋一熟悉青京之人,方有可能弄清其中根由。
這時,杜清城回轉(zhuǎn)頭,對秦蓮笙道,“咱們可以在此稍坐片刻。”
秦蓮笙不解,揚(yáng)起頭看向匾額,只見“青家瓦”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店門外有一立柱,上掛一紅色的“招子”。其上列出了近日表演的細(xì)目。
“此處表演甚多,讓人耳目不暇。當(dāng)然,除了表演,還有貨藥、賣卦、探博、等等,煞是熱鬧。正因此,每日聚在此處的人數(shù)眾多,并魚龍混雜。若是想要打探消息,這里是最合適不過的?!倍徘宄强羁疃?。
秦蓮笙微微頷首,明白此地當(dāng)屬青京另一個世界。
“前面那結(jié)彩的三層門樓,”杜清城揚(yáng)了揚(yáng)下頜,“便是人們常說的正店?!?p> 秦蓮笙將輪椅推至路邊,來到杜清城身側(cè),問道,“何謂正店?”
“所謂正店,便是有釀酒權(quán)的大酒樓?!倍徘宄堑溃捌渌?,便稱為腳店?!?p> “這樣的瓦舍和正店,”秦蓮笙環(huán)視一下周遭,“青京城內(nèi)有多少家?”
杜清城愣了愣,搖頭道,“這,我不知。也許戶部知道有多少正店?!?p> “為何是戶部?”
杜清城笑了笑,“釀酒要用糯米。根據(jù)青京每年消耗多少糯米便能大致推算出多少正店。不過,這釀酒權(quán)是朝廷下詔頒發(fā)的,當(dāng)有備案。只是,我不清楚屬于哪個部門管轄?!?p> “你怎么知道這些個東西?”
說實話,此時秦蓮笙是十分意外。她完全沒想到杜清城竟然還知道這些瑣碎的商賈之事。在她印象里,他當(dāng)是醉心于棍棒兵法之人。
杜清城的臉上依舊笑意融融,那雙澄澈的黑眸仿如浸在甘泉中的黑寶石般閃亮。
秦蓮笙被他瞧得紅了臉。她抿了抿唇,低聲催促道,“問你話呢!”
“不生我氣了?”
“何時生過你氣?”秦蓮笙紅著臉,橫他一眼。
杜清城連忙拽住她的衣袖,“你早上來的時候氣不順?!?p> 秦蓮笙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轉(zhuǎn)瞬,她撇撇嘴,“不說算了?!闭f著,她就要轉(zhuǎn)身。
就在這時,一個爽朗的呼喚自青家瓦內(nèi)傳來。
“杜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