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凈舉手，阻止了杜佑立即前往前廳的步伐。“杜大人莫要擔(dān)心，微臣已做了安排?！?p> 杜佑皺了皺眉，“你來時已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
徐凈點了點頭，“確切地說，他們一直潛伏在杜府外?！?p> “什么人？如此大膽？！”
徐凈低了頭，謹(jǐn)慎地說道，“公主說，最近牛鬼蛇神尤其多?！?p> 杜佑怔了怔，頷首道，“的確如此。”說著，他再次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藍(lán)色錦盒，心情變得復(fù)雜起來?！按朔?，老臣能撿回這條命，全仗公主斡旋。麻煩徐大人幫老臣給公主帶個話，殿下放心啟程，青京的一切，老臣定會妥善處理?！?p> “有杜大人這句話，公主再無后顧之憂?！闭f著，他拱手道，“杜大人萬事小心，切記保重?！痹捯粑绰洌T外傳來了蔡紹海拍門的聲音。
“微臣告辭?！闭f完，徐凈大步走到窗前，一躍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杜佑走到床畔，將錦盒放入床頭小柜后，方轉(zhuǎn)身走向外廳。他取下門叉，打開門，見蔡紹海一幅驚疑不定的模樣。
“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闭f著，蔡紹海指了指院角，“從那兒消失的。”
杜佑走出正廳，順著蔡紹海所指的方向瞧了瞧，對方才偷聽之人有了些許猜測。他按下不表，回眸對蔡紹海道，“請屋里坐?！?p> 蔡紹海點了點頭，又回頭掃了掃清靜的院子，忍不住問道，“你這里怎么連個小廝也沒有？”
杜佑一面隨著他進(jìn)屋，一面道，“公主和清城最近要離京巡游養(yǎng)傷，我讓他們?nèi)?zhǔn)備了。”
雖然他也清楚這樣的說辭難以令人信服，但多年不見，即便是圣命親詔，他也不敢全然信任。
蔡紹海微微頷首，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杜佑進(jìn)了屋，反手關(guān)上門。
待兩人一主一賓落座之后，蔡紹海方才打破沉默?！斑@么晚前來，有些許小事，想要請教姐夫?！?p> 一個“姐夫”似乎重新拉近了兩人早已生疏的距離。不過，杜佑明白這個“姐夫”二字并非發(fā)自肺腑，而是不得已為情勢所迫。
“內(nèi)弟請說?！本心嗫吞子稚_了兩人的距離。
蔡紹海表情一滯。稍適，他方道，“此番進(jìn)京，乃皇上急召，甚至不及與姐夫支會一聲，”說著，他起身拱手道，“望姐夫恕罪?！?p> 杜佑擺了擺手，示意他重新坐下后，方道，“內(nèi)弟切勿過慮?！闭f至此，他頓了頓，又道，“如今的杜家不比往昔。不瞞內(nèi)弟，直到你們進(jìn)京，我方才從清城處得知一二?！?p> “清城？”蔡紹海眉間緊蹙成“川”字。
“此事當(dāng)是明輝公主起意。”
至于為何啟用蔡家，只怕不僅僅是和蔡家乃商賈之家有關(guān)。
蔡紹海沉默片刻，神情幾番變化?！拔绾螅眶檬蠋е该穪斫o公主致歉，誰知……”
杜佑心下冷了冷，暗忖：這是來打探關(guān)系，還是被拒心下不安？若是前者，只怕蔡家遲早會和杜家離心；如果是后者，這樣小心翼翼到底是因心有所圖，還是……
“姐夫，蔡家初來乍到，不諳青京情況，總怕行差踏錯?！?p> 蔡紹海一番解釋，并未稍釋杜佑心中疑惑。他想了想，回道，“明輝公主待人親厚，今日并非有意不見。不過，靖梅雖然年幼，但言行舉止還需多加注意。畢竟，青京不比它地?！?p> 談及此，杜佑忍不住想起明輝公主對長子杜清淵的期望。雖然杜家一直為武將，但并非沒有出過文臣，只是近年來為青國形勢所迫，杜家子弟沒有機(jī)會罷了。如今正是長子杜清淵棄武從文的大好時機(jī)，只是……思及此，一縷晦暗的憂色掠過他的心頭。
“姐夫說的是，”蔡紹海道，“我已命二房好好教導(dǎo)靖梅?！闭f至此，他頓了頓，又道，“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說?！?p> 杜佑心下不喜，但面上不表現(xiàn)分毫?！暗f無妨?！?p> “不知可否請一宮中的教養(yǎng)嬤嬤，指點一下靖荷靖梅姐妹？”說著，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她倆長于鄉(xiāng)野，多年浸習(xí)于商賈之間，德行容功怕有欠缺。”
杜佑想了想，回道，“皇后薨逝，杜家一脈盡為外臣。這后宮教養(yǎng)嬤嬤之事，你親自面圣提出為宜?！?p> 事雖小，但因初衷不同，利害關(guān)系便千差萬別。不管蔡家是有意與朝中大臣聯(lián)姻，抑或送女入宮，以今時今日境況，杜家都是不摻和為妙。
蔡紹海面露不解之色?！肮饕膊环奖?？”
杜佑搖了搖頭，“并無不便，只是清城傷勢未愈。他們很快便要離京，怕是難以周全?！?p> 蔡紹海驚愕不已?！皠倓偞蠡楸阋x京？”
杜佑微微頷首，“不錯。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雖然之前皇上有意讓蔡家參與培養(yǎng)細(xì)作之事，但此事究竟還是要明輝公主拿主意。事定之前，他不便透露更多信息。
蔡紹海斂去面上的驚訝，點頭道，“既如此，的確不便麻煩公主殿下?！?p> 杜佑想了想，說道，“近來有幾家商鋪酒肆意欲轉(zhuǎn)讓，我已命清淵去整理相關(guān)信息，到時你瞧瞧?！?p> 重抄舊業(yè)是一定之事，不管本錢誰出，蔡家一大家子人總得生活。能給予方便之處，他自是不會吝嗇。
蔡紹海眸子一亮。轉(zhuǎn)眼，他拱手道，“多謝姐夫?！?p> 杜佑擺了擺手，“能幫的，我定會全力以赴。”
這也算是一個承諾。畢竟，當(dāng)初的確是他對不起杜蔡氏。
蔡紹海神色沉凝下來。他幽幽道，“姐姐已去多年，過往之事不提也罷?！?p> 杜佑嘆口氣，悶聲道，“當(dāng)年我一時大意，著了她人的道?？刹还苋绾?，都是我對不起你姐?！?p> 蔡紹海抬眼瞧了瞧杜佑，低垂下眼簾，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屋里悄寂無聲，火燭燃燒的“噼噼啪啪”聲時高時低。跳動的火苗忽高忽低，壁上的暗影隨之飄忽不定。
一聲長嘆之后，蔡紹海終于打破了沉默?！胺讲拍侨耸钦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