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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河以南

第1章:淮水

芍河以南 蕪深 2603 2019-11-16 10:31:15

  “你知道芍河嗎?”

  十五歲的徐纓赤手空拳只身闖入山里,將一個小小的孩子從青眼妖狐身邊搶走,從荒無人煙的沼澤林中帶出來,背在瘦小的背上,朝著落日艽野,踉蹌而行。

  背上的孩子約莫五六歲的年紀,糊了滿身骯臟的腐泥,枯黃若草的發(fā)上沾著些許狐貍毛和幾片碎葉子,怎樣看都像是一只小獸,唯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甚是明亮,不像是個失智孩子該有的。她張了張嘴,磕巴著反問徐纓:“是母妃讓你來救我的嗎?”

  徐纓并不回答她,自顧著說:“那是所有修靈仙門的所向歸處,陰德圓滿就能抵達仙界芍河,據(jù)說會有一個無臉的綠衣人撐著一葉小筏來渡人,往那俗世大河漂浮半炷香,便抵達南岸,自此踩上仙界的云層,位列仙班,遠離困苦輪回的人世間?!?p>  “我聽不懂?!焙⒆影l(fā)困,上下眼皮輕輕的碰在一起又睜開來,問:“你要帶我去哪里?母妃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沒有母妃了,從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你就是東戎吞鬼山的第三位內(nèi)門弟子。切記,雙十年華,必問仙筏?!?p>  “我不想那樣。”孩子低聲抵抗,掌心捏著一團污泥,發(fā)了緊。

  徐纓的聲音很冷漠:“你想活著嗎?”

  ……

  ——“你想活著嗎?”

  如臨耳畔的問句,將屋內(nèi)的人驚醒,腳一伸,把榻上什么東西踢下去,在地上滾了兩圈,嘩啦的泄了灘水出來,是個湯婆子。

  武知蹊起身,窗外已有些曦色,涼風吹散了那個久違的夢。她解下腕上的牛筋繩將一頭散發(fā)束在頭頂,戴小玉冠的時候,門被人從外推開了,來者咋呼:“三師姐,抓著了個!我的大乖乖,簡單的要死,跟半月前咱們在巫山碰見的那只虎妖完全沒得比,是鼠精?!?p>  此處是淮水鎮(zhèn),有名的水鄉(xiāng),俗話道是“十月北山見冰梅,三月淮水折玉柳”。

  這樣桃源似的地兒,近些日子鬧了件人盡皆知的事——鼠妖霸宅。

  霸占的是朱員外的宅子,要說此人已知天命之年才剛得一庶子,出生當晚就被咬死了,連帶著那如花似玉的小妾。

  原先請的通靈先生銀子一收一籮筐,鼠倒是還在,人卻先跑個沒影兒??蓱z朱員外那一天都抱著祖上傳下來金菩薩蹲在假山上頭不肯挪,派人拉著一車銀子到隔壁皇城去請崇歡殿的仙師來做法收妖,結(jié)果半個月都沒聽到消息,原本小氣派的員外府,也成了破爛乞丐都嫌的地兒,只余了扇大門是好的。

  武知蹊和左芪昨夜救下了在鎮(zhèn)子外遇到意外的朱府小廝,惻隱之心一動,就答應(yīng)管這遭事兒。

  事實上是左芪出的面,他查了一夜,一大早就先抓了只小妖趕來沖武知蹊邀功,出口忒道:“師姐你不曉得,那朱員外抱著的金菩薩只有四根指頭,天收的老東西,還念念有詞好事做盡捐了一座書院呢……不過我抓的是小的,放走了只老妖,想叫她去尋后頭的罪魁,已經(jīng)下了印,丟不了!”

  “你聰明?!睂⒂耵⒉暹M玉冠中,武知蹊轉(zhuǎn)個身,把架子上掛著的一條細碎的銅鈴鐺系在腰上,問道:“朱宅好好的如何就招了鼠妖?”

  “嗨呀!那小妾尚在孕中的時候命人打死了一窩后花園的鼠,是來報仇的。”左芪說著,將地上的湯婆子撿起來,將帶著水漬的手往衣服上一抹,又道:“那朱員外有個玉佩,瞧著是個靈件,他還問我是不是南地的人,問我們是從哪里來,出自何門?!?p>  “你怎么說的?”

  少年便張了口:“我說:自邊境東戎草原來,出自‘吞鬼山’乃靈印世門,捉妖我們比崇歡殿那群用紙符的在行!我這樣一說,那朱員外就眉開眼笑了,直嚷嚷聽過咱吞鬼山大名!”

  武知蹊默默的舒了口氣,瞥他一眼,道:“怪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南下低調(diào),不必要的時候無需自報家門。”

  左芪又拉了武知蹊一路松緊的追到了長街來,說那放走的老妖往集市里頭鉆了。

  此處嘈雜霍耳,婆媳討價還價;賣豬肉的老板?;ǖ?;扎小辮兒的姑娘挎著籃花蹦跳,滴血海棠從籃子里被顛出來,露珠碰了青石板,掉了三兩片花瓣,一轉(zhuǎn)眼這花瓣就飛卷到空中去了,倏忽疾馳過一輛馬車,看了的人都恐馬蹄子要奪那街頭游戲小兒的命去。

  “師姐,不如先歇歇?那妖精定還在人群里晃呢?!弊筌螌⑿渥訑]起來,手指百來步外懸著的一面布旗,上頭寫‘解憂面湯’四個字,樂的叫喚起來:“走走走,解憂去!?!?p>  “假的?!?p>  武知蹊戳穿,仍舊跟了上去。

  方才?;ǖ顿u豬肉的老板此刻眼睛糊了亂,似乎瞧見一只大黑鼠從糕點鋪上踩過然后成了一個佝僂的老太混進人群里,看楞了去,被剛清點完銀子的老板娘一拍肩,哆嗦的一轉(zhuǎn)身,手里的大剁刀脫離了掌心,直直地朝著對面糖人鋪子飆砸過,鋪子前站著一小兒,光溜溜的腦袋在陽光下反著光。

  瞧見這把刀運行軌跡的人們都吃了好大的驚嚇,躲的躲喊的喊,

  睜眼等著血光四射,登時尤見一道紅影正在剁刀劈下的時候掠過,也不曉得是趕著送死還是真有本事,反正眾人懸著的心,

  在那小兒穩(wěn)穩(wěn)落地的時候,也一同安然掉進了胸膛。

  嗯,是真有本事。

  他將孩子放下,眼見了那小東西可以站穩(wěn)妥,才轉(zhuǎn)身要走。

  “我的兒,你可嚇壞為娘了!”

  婦人拍著胸脯可勁兒喘氣,將光頭小兒拉進懷里,檢查無傷后,才拉著孩子的手給背著手走出了一段距離的那個男子大聲道謝,指著那個連背影都很平靜的公子,教導(dǎo)她的孩子說:“我的兒你可記住了,長大后你可得同方才救你的公子一樣頂天立地,萬不可學(xué)那廢太子為非作歹,不然為娘可白懷胎十月?!?p>  小兒尚稚,仰頭作問:“阿娘見過壞太子嗎?”

  婦人將孩子牽著沿著小巷走去,“我的兒,這還用親眼見嗎?總的你得學(xué)著好的……”

  “師姐啊,坐在這里我才曉得,解憂的不是面湯,是對面芙蓉樓的粉袖姑娘們?!?p>  這條街唯一的面攤生意興榮,支著的麻灰棚邊外坐著兩個顯眼的異族人士,著暗藍布裳的姑娘將筷子一放,抬手抹嘴,問對面的少年道:“三碗面湯下去,你可解憂了?”此番將腦袋一轉(zhuǎn),高束的長發(fā)甩成好看的弧度落在右肩,武知蹊又問:“左芪,廢太子是什么時候的事?”

  左芪凈顧著看美人,抬碗喝了一口滾湯,燙到慌不迭的吐舌哈氣,見她提到那廢太子,大著舌頭的解釋道:“廢太子呢也就上個月,師姐素日不理閑事兒不知道也正常,吶,廢太子謝昀如今已經(jīng)被降為赦王了,瞧瞧這封號,赦!算是圣上開恩,你說好好皇家狩獵,能將當朝國舅一箭射死的事兒,也就只有這荒唐的破人才干得出來,不過是能投胎了些,圣上要不是看在先帝的面兒上,哪能再三縱容你說是不是?”

  “聲小些,又不是讓你開堂說書?!笨陕犞秸f越大嗓門,武知蹊差些一筷子捅他臉上,那么一個假動作,惹得左芪從板凳上跳起來,抓著佩劍閃到三步開外,較真道:“也就師姐不曉得,喏——赦王謝昀真的狗,是雌是雄不忌口,抱得將軍摟得侯,滿院妃妾無地走!”

  旁聽的小二上完左芪的第四碗面湯,將肩上搭著的粗布一甩,頓時眉飛色舞,接嘴:“哎嘿是了!相傳赦王身邊妃妾個個絕色,男寵身段更是不輸女子,可惜,給這樣個俗戾的陋面子兒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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