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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河以南

第28章:鹿溪

芍河以南 蕪深 2702 2020-02-20 01:02:00

  謝昀起身的時候,已是正午,日頭正高懸著。

  丙冬守在巴蘭閣院子里,等謝昀便披著鮮紅的衣袍打開正門走出來的時候,就從那棵辛夷樹下跳下來,單膝跪在他面前,稟告道:“殿下,孫大人在正殿等了許久,您要現(xiàn)在去見,還是再……穿戴齊整一些?”

  “哪個孫大人?”

  “朝督司乙部少卿,孫遷?!北谒砗?,看謝昀邊走邊系著衣袍的帶子,大步流星地走到院中間,將弓拉開,一箭射在墻頭的靶子上,正中靶心。

  見謝昀不吭聲,丙冬又問:“昨個白日,您進宮稟新王妃喪訊之時,圣上叫您去辦件事,您莫不是忘了?”

  “待會兒膳食吃什么?”

  “盛嬤嬤待會兒就著人送來了?!北此涑鋈サ谒募?,急的要轉圈兒:“殿下!您不是昨夜醉酒真給忘了吧?”

  忘個木頭靶子忘了!

  謝昀只是不愿意去見那孫遷罷了,畢竟皇叔叫他去外城查一樁連環(huán)殺人案,同死尸打交道他是很忌諱的,又有什么辦法呢,新王妃花家的那個死了,他落了口舌,現(xiàn)在滿臨城都講他謝昀克妻,皇叔說這個是罰他,也是叫他長進長進。

  “長進到墳里頭咯?!?p>  “殿下說什么?”丙冬接過來弓架好,跟在他后邊走出了巴蘭閣的院子。

  “孫遷等多久了?”

  “太陽剛升起的時候,就來府上敲門了。”想了想,補充到:“很是勤懇的一位大人,瞧著面黃肌瘦。”

  他深呼吸著,悠哉地走在道上,問丙冬:“沈扶風早上收信了沒?”

  “收了收了。”丙冬一敲腦門,險些忘了給他說:“沈先生講,楚姑娘還是不愿走,且那姑娘遞了消息,道是贏王昨日跟您在浮水樓分開后并未離開,回去將那些碰過面的姑娘都買走了。”

  “若是包括那四思,可真是大手筆?!敝x昀抖肩,朝丙冬看一眼:“被買走又有什么好運氣,大多都被滅了口?!?p>  他昨個從宮里出來,遇到謝翊,隨口喊他喝酒,這位贏王便答應了,還叫了好幾個城中的風流公子哥,那浮水樓呢,還是謝翊自己要去的,期間喝了酒,聊了幾句話,美人排著隊走進屋的時候,便聊不住了,擁擁抱抱各自快活去。

  昨夜出了浮水樓,謝翊還攬著他的肩關懷備至:“昀哥既奉命去行任務,切記小心謹慎呀!等你回來了,弟請吃酒!”

  孫遷在正殿等的快要枯萎了,方見門外一抹亮色逼近,抬眼間,謝昀已經落坐首位,喊他:“孫大人!”

  “朝督司少卿孫遷,拜見赦王殿下?!?p>  “起來?!敝x昀直入主題,指頭將桌面板敲的響亮,“誰撥的你跟我去淮水鎮(zhèn)?”

  孫遷剛坐下,聞言又站了起來,繃直了身體,回道:“下官受命太卿,張且行張大人。”

  “那他這是明擺著不中意你???”謝昀朝門外端著托盤進來的丫鬟招招手,“跑起來,餓慌了該吃人?!?p>  “額……”孫遷不曉得該接什么話,只小心的說:“淮水鎮(zhèn)并不遠,今日出發(fā),明日此時就該到了。”

  謝昀喝一口濃稠的粥,抬眼瞥他:“你倒是敢催我?”

  “下官不敢?!?p>  “敢,怎么不敢。張且行就是看你不順眼才派你這個差事,要不上回我府里鬧鬼,怎么也是你來?”他將碗擱下,左腳搭上右腿的膝蓋,雙手往椅子扶柄一放:“我可事先說明了,我一不查二不管,去到就是走個過場,至于孫大人你要怎么辦是你的事,不必朝我匯報?!?p>  ……

  翌日傍晚時分,武知蹊和左芪的馬,停在了淮水鎮(zhèn)的大街上。

  “噢喲,哪個曉得還是這里?”左芪吸了吸鼻子,他夜行著了風寒,抬起袖子就將鼻涕一擦,說道:“師姐你看,咱們不如先尋上回的朱員外?他欠了咱們恩情,管飯管住,是應該的吧?”

  “誰欠你了?他是拿了刀劍架在你脖子上,叫你左芪替他收妖的嗎?”武知蹊翻個白眼,下馬牽著韁繩,在熱鬧的街市上走著。

  左芪辯解:“不是我自己說的,是那些個老東西自己講的!說欠我左爺天大的恩情,若回來,直接找他便是的?!?p>  “那也不行,你需時刻記著你是吞鬼山的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師門。我們南下時,阿姐給足了盤纏,不是不夠用,你不必總想著占人家便宜。”武知蹊說起來這個,又要絮叨:“師門要競選神門司,便不能出半點差池,不然阿姐如何統(tǒng)御天下仙門,為之表率?”

  “我懂。”左芪點頭:“徐纓師姐承師父大志,勢必當上神門司尊,這個是光宗耀祖壯門楣的好事情,我一定不會拖后腿的?!?p>  懂個鬼!

  武知蹊再說:“雖說天下的大家仙門,屈指可數(shù),五大執(zhí)令使誰都不服氣誰,靈術益弊之爭從無輸贏,若竟神門司,還是難上加難?!?p>  “印、符、蠱、陣、卦。就這五大靈術來說,比起旁的器具無數(shù)花樣百出,我還是覺得咱們靈印最實在,拳腳功夫出來的最穩(wěn)妥,赤手空拳來比一比,哪個仙門打得過咱們?”左芪說完,不等武知蹊來反駁,自己倒是先說:“不過仙門非莽夫之群,當然也不能靠打架論排名,嘿嘿?!?p>  “左仙師?。?!”

  路旁忽地驚呼傳來,一隊官家人馬浩蕩的壓著誰過了街,他們避讓開來,左芪皺眉,拉了拉武知蹊的袖子:“師姐,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叫我?”

  “并未?!?p>  “左仙師!??!救命!救命啊左大爺!”

  武知蹊一愣:“現(xiàn)在有了?!?p>  “囚車上?!弊筌慰缟像R背,遙遙望了逐漸遠去的衙門隊伍,眼睛一瞇,“就是看不清楚關的是誰?救命喊我干啥?”

  一販糖葫蘆的男人碰了碰他的馬頭,說道:“你就是左仙師啊?怎么這么年輕?你家大人呢?”

  “你家大人呢?!怎么說話的啊你?”左芪暴脾氣,當下吼了回去,“小爺我今個二十!二十!”

  “呵!長得真嫩,瞧著像十二的?!毙∝溸f上一串糖葫蘆,“小哥見諒,嘿嘿,請你吃糖串子?!?p>  “不要不要不要!”

  “那這位姑娘?”那串紅紅的果子又遞到武知蹊面前去,她笑了笑接了過來,塞回去幾個銅板,打聽道:“您知道,那囚車里關著的是誰嗎?”

  “哦是朱員外?!彼еJ桿子,望著走動開來的人群,指著并不遠的一座山給武知蹊看:“姑娘見到那座山了沒?”

  “那座山怎么了?”

  “里邊有座書院,叫什么叫什么——鹿溪書院!對就這名兒,這個書院是朱員外捐鑄的,有十來年了,近兩個月總出事情,里頭的書生都死了大半,剛開始是一個一個死的,昨日倒好,死了六個!都是些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小販說話的同時,賣了串糖葫蘆,喜滋滋的收了幾個銅板。

  聽的不對勁,左芪追問:“那關朱員外什么事兒?他這個人雖然貪財,但沒什么壞心眼吧?要想害人,那干什么捐書院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p>  知蹊問:“那衙門為何抓他?”

  “前幾天死的幾個書生,好像是在他家新宅出的事兒,這衙門要提審他,也是正常吧……我等小老百姓都不曉得。但他今年估摸著犯太歲,前幾個月死了小妾和兒子,家宅鬧成個破殼子,如今又遭這樣的禍事,倒霉喲。”

  “師姐這,管嗎?”左芪弱弱問一句,話道武知蹊還比他小上兩歲,風范卻壓了他八九頭。

  她毫不猶豫,將腦袋一搖:“官府衙門自會斷案,我信他們清正廉明,不會冤枉好人。況且——”武知蹊臉色放下來,把左芪往巷子里拉,反問道:“你想怎么管?你有什么資格管?這事跟官府搭上邊,不是什么妖鬼異事,你有什么本事管?”

  “對啊,既然師姐也覺得官府的案子我們不能插手,朱員外怎么會不知道?他喊我喊的那樣篤定和激動,會不會是這書院并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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