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善審訊人,也不喜使這些手段——雖然我用陰狠的招數殺了不少人,但這不代表我就喜歡做這些。
華陌從小就教我,只有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人才能活下來,才能有資格說話。我一直信奉這句話,并且認為它很有道理,但是我覺得我如今,已經算是很有資格說話了,至少在這偌大的炎華宮里,再無人敢反抗我半分,是以行事手段也開始“清高”起來。
往日這些事都是赤溪和沐秋替我做,若非今日為了撬出這事背后之人,我也難來此處。
這周良的嘴確實硬,吃了那藥后仍然收效甚微,一眾親信相好皆因為扛不住刑,死了個透,后來謝泉親自上手,使了好幾個法子,用上梳洗之刑,生生刮去了半只胳膊才肯開口說話。
這一審便是一個時辰,不僅將謝泉累的氣喘吁吁,也是讓我好等了半晌。
顧林心善,見了之前那幾個剝皮的已覺得難受,只看到給周良的第一個姘頭上刑便再看不下去,讓紫衣親侍領著出去了。
此刻問完了話,周良也已折騰得沒了大半條命,謝泉方出了刑室。
“少主,問出來了。”
謝泉整理了一下儀容,走到審訊室來,欲將方才周良交代的話都悉數告知與我。
雖我耳力上佳,早已在周良開口之時便聽了個全乎,但為了體諒他的工作,還是十分配合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
謝泉身上染了血,味道重,為了不熏著我,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我覺得他還算有點眼力勁兒,所以耐下了幾分性子。
“三堂主承認了自己是冥天盟安插進來的探子,他前年進入炎華宮,一直十分謹慎,據他交代,就連自己最親近的手下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這些年傳了不少消息出去,這件事,也確實是他安排的。”
“他還坦白,這次是冥天秘密那邊傳訊與他,說要攪亂炎華宮此次大選,毀壞炎華宮聲名,讓他務必配合,是以,他才會暗中指使門下弟子勾結待選弟子,對炎華宮不利。”
我聽著越發(fā)覺得可笑,忍不住抬手止住謝泉的話:
“你審了這么多人,怎么這點都看不透?你怎的不想想,他又不傻,隱藏了這么久,身份無人知曉,可以說安全的很,為何要執(zhí)行這么一項命令,將自己的身份暴露出來?”
“這……”謝泉被我問住,看起來有些為難,臉皮皺到一處,看起來更加像神鬼廟里拘人的衙差,夜里出門會嚇著人那種。
“或許是此次行動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亦或是,他對少主不滿之心甚久,欲借此機會攪了少主好事?”
謝泉試探著問道。
看他這般蠢鈍,我實在沒法繼續(xù)問下去,便站起身來,帶著赤溪和紫衣親侍往外走,“將他處理了吧,對了,記得多灑掃灑掃這院子?!?p> “是,恭送少主?!?p> 謝泉彎腰應了,與宣門弟子一同送我離開。
出了宣門二院,迎面吹來一陣清爽的風,我覺得自己終于得到了解脫,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肖如衡已告了辭回落梅閣去了,紫衣親侍也已散去,只剩下赤溪跟在我身后。
他素來話少,若我不問,他基本上不會主動說什么。
這一審便算是完了,可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這么簡單,但此番審訊下來,肖如衡的表現似乎并沒什么不妥之處。
難道是我猜錯了?
行至夕落閣,進了書房,我還是沒想到這件事的突破口,于是問赤溪:“你怎么看這件事?!?p> 赤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悶:“屬下覺得,那幾個冥天盟的人不像其他那些逃脫名牒混入大選的人那般畏畏縮縮,生怕別人發(fā)現,反倒很是招搖,就像是故意在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不由得順著他的思路開始細細回顧近幾日宮中的大小事宜,但也沒發(fā)現什么不妥之處。
“這周良身份掩藏得很好,往后身居高位,定能傳出更多的消息,若我是冥天盟盟主,定然不會暴露他的身份,除非,是逼不得已,棄車保帥,只是宮中近日一直沒什么動靜,屬下確實想不通他在遮掩什么?!?p> 我聽他這一席話,終于知道我錯在了哪里,笑道:“赤溪,你不必再查了,去將阿嬈喚來便是?!?p> “是。”赤溪也不多問,止了話,退了下去。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周良原本是冥天盟的人,且算是冥天盟在炎華宮中較有能耐的暗探,所以,除非一擊必殺,否則冥天盟的人絕不會動他。
那如果對方不是冥天盟的人呢?或者說,對方根本不在意周良的死活,非要做一件事,可這件事又對炎華宮有些影響,所以只好拿周良來糊住我的眼睛。
如此一來,那便說得通了。
阿嬈很快到了。
只是她這一路似乎走的頗急,氣息粗重得很,站在我桌案前半晌還沒順好氣。
我命人給她搬了個椅子來,又貼心的奉了茶水。
“你且坐坐罷,是什么事讓你這般急吼吼的,全然不顧儀態(tài)?”
若是為了來見我,她根本不必這般急躁,想是手頭上有什么要緊的事。
阿嬈也不回話,捧著杯子“咕嘟咕嘟”灌下兩杯杯茶水這才開口:
“那些待選弟子瘋了似的,本是讓他們比拼比拼本事,結果個個動了殺心,若非孟青發(fā)現得及時,我怕那些人要死個大半,方才出手攔下了幾個人廝殺,聽聞少主傳召,未得喘息,馬上便過來了,是以甚是匆忙?!?p> 我細心的替她擦去嘴邊水漬,這才問道:“你且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應是他們誤解了少主的意思,為了活下去,彼此起了殺心罷,目前我已穩(wěn)定下來,好在沒出什么事,不過死了四五個人,已安排妥當了?!?p> 阿嬈頹喪地癱在椅子上,像離了水的魚一般。
我有些不安。
按理說,這件事鬧得有些大,應該匯報于我才是,可我審了周良那么久,期間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就連赤溪也沒收到屬下的傳訊,這就有些令人懷疑了,爍月殿那邊,應該是出了什么事。
“阿嬈,你可有派人傳訊于我?”
阿嬈也發(fā)現不對勁,皺起眉頭來:“發(fā)現不對時已讓人通報了,少主難道不知?”
怎會如此?
我冷聲吩咐暗衛(wèi):“速去將爍月殿殿主叫來!”
“是。”暗處有人應了,身影一閃便離開夕落閣。
“不對,此事不對,”我愈發(fā)不安,“周良和這些人鬧這么一出究竟是要干什么?我絕不相信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攪亂此次炎華宮大選!”
阿嬈聲線微沉,顯然跟我想到了一塊去:“你說,會不會是宮里出了叛徒?”
我沒答話,因為方才那暗衛(wèi)回來了。
“少主,爍月殿殿主死了。”
“什么時候的事?”阿嬈“騰”地一下站起來,“誰做的?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看情況像是自刎,尸體還溫著,像是剛死不久?!?p> “不對……”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站起身來往朝陽殿跑,“阿嬈,速穿我令封鎖炎華宮,關閉山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阿嬈應了,忙去調度人馬。
她應該也明白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些人,是奔著華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