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北風就是那么肆虐,雖陽光已乍現(xiàn),仍舊遮擋不了寒意,人們都躲在溫暖的被窩里不愿出來。
這個季節(jié)對于農村人來說,那是最暢快的,舒服的。
秋收后,手頭不寬裕的收下玉米直接就賣了,以后價位是漲是跌,他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參與的發(fā)表一番演說罷了,無關緊要。
還有一部分村民要等到過了正月賣個好“收成”。只見金黃金黃的棧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落了半個院子,看的人心里就癢癢,好像大把的鈔票就要垂手可得。
單充環(huán)家院子里一馬平川,就剩下僅夠一冬燒的柴火,參差不齊的剁成一座小山,一邊由于經常抽拽,出現(xiàn)了階梯型。
單充環(huán)每日來到供銷社,第一時間把破舊的獨輪車推出來,停放在供銷社的門口。推車上面擺滿了零件,中間倒立著一個車叉子,用來矯正車圈。推車的一個把上掛著大小型號不等的自行車里袋,另一個把上只有幾個半新不舊的外帶,旁邊垂著一個長方形的紙片,上邊用毛筆粗粗的寫著“修理自行車”。
昨晚有個自行車沒有修完,所以單充環(huán)早早出來就忙的沒有停過手,與旁邊人不抬頭的閑聊著。
丫兒也早早起來,簡單收拾完屋子,燒水洗了頭,家里沒有吹風筒,頭發(fā)洗完就只能自然干,往常待在家里,也許不知不覺就干了。今天丫兒卻用毛巾緊著擦了擦,然后不顧還在滴水的頭發(fā),含笑去找單充環(huán)。
她那齊耳的直發(fā)在走出屋后,就被凍得像是定了型,更是直的跟棍一樣,水珠還沒等滴下,就被凍住了,偶爾打到臉上冰涼還有點疼。
單充環(huán)正忙著,連丫兒來到眼前也沒有注意到。
“爸,潘玉華二嫂說那家人到了,讓你回去,換件衣服,現(xiàn)在就去呢?!毖緝旱椭^,手不停的相互揉搓,有點冷,又有點不知所措。
“哦,”單充環(huán)的手就是一顫,周圍人的聲音再也入不進他的耳朵,空氣仿佛也凝固了,麻利的雙手僵硬的安好車圈,告訴那個等待的人,“修好了,先拿去騎吧,工錢哪天在算。”然后摘下圍裙甩手扔在了推車上,撿起車旁邊放著的破棉襖,披在身上。
單充環(huán)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邊,丫兒一路小跑緊跟著,回到家,相繼進屋時,潘玉華就看到了。出了自家門,跳過不足半米高,為了證明鄰居界限的低矮土墻,跟了進來。
“二叔,男方就一個媽媽跟來的,咱也不用找丫兒的叔叔了吧?”潘玉華響亮的大嗓門直截了當?shù)恼f著。
看潘玉華那老是翻動的大眼珠,高挑的鼻梁,說話時脖子稍稍偏歪的樣子,就能感覺出來,她有點潑辣。
“不用!”單充環(huán)把破棉襖扔在炕上,倒點暖壺水,邊洗手邊說。然后進里屋換衣服。單充環(huán)就喜歡藍色的套裝,這樣的衣服價格比較便宜,還耐臟,四季這樣的套裝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衣服褲子有壞的可以替補,就像我們穿的襪子,一只破了,扔掉,再拿來一只,還是一雙一樣。
丫兒凍成冰棍的頭發(fā)還沒等進屋化開,就又隨潘玉華與單充環(huán)來到了相親地點。剛進院子時,屋里等待的人都出來迎接了。
丫兒略低頭緊緊跟在單充環(huán)身后,進屋門抬頭時,正好與一身棕色段被西裝的男孩四目相對,這套西裝穿到他的身上顯得那么氣派,穩(wěn)重。還沒等仔細看他的五官,就被熱情的讓到了屋里。
平時寬敞的屋子在人多的時候也會感覺那么的渺小,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楊百琴走過來握了一下丫兒冰涼的手,:“快坐下,冷了吧??”然后挨著丫兒坐在炕邊上。
許久沒有接觸過任何人手的丫兒,有點不太自在,屁股剛挨著點炕邊,腳觸在地上,低頭輕輕揉搓著雙手。
單充環(huán)坐在了靠北邊的凳子上,同時江軍也坐在了旁邊,抬頭時又一次與丫兒四目相對,不好意思的立馬轉移了視線。
江軍小小的眼睛,由于夏天電焊的炙烤,臉上沒有完全脫落的死皮,就像地圖一樣,哪塊兒領地是遼寧,哪塊兒領地是黑龍江,邊界線彎彎曲曲,地塊大大小小,還有體現(xiàn)丘陵的痘痘。最顯眼的是下嘴唇到下巴之間一道不深不淺的豎直疤痕,看起來真的就像是北半球與南半球的緯線??蛇@些都不會影響丫兒的心情。
潘玉華走在丫兒身邊,右手掌心向上延伸出去,對著江軍,介紹說:“這是江軍,電焊工?!弊邘撞絹淼綏畎偾偕磉叄斑@是江軍的媽媽?!?p> “這是單靜,大家都習慣叫她丫兒,這是她的爸爸單充環(huán)?!迸擞袢A簡潔明了的介紹完,拉過楊艷平,“這是江軍的大姐,是這家的主人,我們兩個也不會保媒,也不會說啥,你們看好就自己慢慢處啊?!闭f完哈哈大笑,緩解著尷尬的氣氛。
“你們聊,我讓這兩個孩子去東屋單獨聊聊。”潘玉華也是性子急的人。
幾句話的功夫,丫兒與江軍就都回來了。
回來時,潘玉華拉住丫兒的手又回到東屋,然后單充環(huán)也跟了進來。潘書華問:“丫兒,感覺男孩咋樣?。刻帋滋彀?,條件挺好的,還在縣城,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還有手藝,看這人脾氣還挺好,大幾歲知道心疼人,以后成家了還不是你說了算。”
丫兒知道這些年充環(huán)帶上帽子就是爸爸,摘下帽子就是媽媽的生活。能真正幫到單充環(huán)的就是找個好人家,減輕他的負擔。單義也大了,還沒有成家,也許自己先成了家,以后還可以幫到這個家。
“二嫂,你告訴他,我同意處。”丫兒在有了前幾天做工藝品賺來的錢,買的這套昂貴的呢子外衣的襯托下,說話也那么的有底氣。一雙水汪汪的純凈的大眼睛,一說一笑的少女情懷,估計誰見了也會為之心動。
單充環(huán)坐在炕沿上,雙腳離開了地面,相互搭在一起,兩只手放在膝蓋中,沒有表態(tài),看了一眼丫兒。其實村里給丫兒提親的可多了,都被充環(huán)秘密的回絕了,這個是潘玉華與丫兒一起做工藝品時偶然提起的,單充環(huán)無法阻擋,也就沒有反對,他不會干涉丫兒的任何決定,更不想落下埋怨,因為丫兒媽媽就是一個先例。
單充環(huán)從心往外不想讓丫兒這么早對象,可緣分這等事兒誰也阻止不了。聽丫兒說要處,他嘴角耷拉一下,又揚起,略過一絲苦笑:“孩子同意,我沒意見?!闭f完,起身就走了。
潘玉華笑呵呵的回西屋對著楊百琴說,“大嬸,兩個孩子先處著,丫兒可巧了,啥也會做,見人不笑不說話,炕上炕下,屋里屋外是一把好手,誰家能娶了丫兒,就燒高香吧,那香比鍬杠子都粗,哈哈哈?!?p> 丫兒沒有立馬跟隨單充環(huán)回家,與江軍不顧寒冷天氣的不體貼,兩人保持距離的走在了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路邊的楊樹早已是枯枝干葉,只等熬過漫長的冬季,春風細雨的洗禮它們又會枝繁葉茂。
這么冷的天氣,沒事誰也不會出來溜達,也許只有這對年輕男女才會不顧及天氣的好壞,如此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