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亂之后,整個遮風谷,完好無損的房屋寥寥無幾,但因為安妮的存在,吳笛的屋子沒有任何改變。
安妮并沒有聽吳笛的話離開遮風谷,一直抱著小熊,牢牢的跟在吳笛的身后,此時她就坐在每天入睡的床頭,默默的低垂著頭。
吳笛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的看著被修補的千瘡百孔的天花板,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壁爐里的炭火熊熊燃燒著,這是吳笛走進屋子后,安妮主動點燃的,她不知道現(xiàn)在的吳笛一點也不會再畏懼嚴寒。
火光照射下,解開了馬尾辮,長發(fā)快垂落到腰際的肖娜,端著食物走進了房屋內(nèi),身后還跟著冰弓不離身的艾希。
“師傅...大長老,吃晚餐了?!?p> 吳笛眸子掃向了肖娜身后的艾希,從床上坐了起來,勉強對肖娜笑了笑:“好徒兒,澡堂還能用嗎?”
他不能在艾希面前露出頹然的表現(xiàn),失去相處近19年的族人們,艾希的心里不知道會比他疼多少。
肖娜眼神瞟了一眼安妮,小聲的回答吳笛:“如果魔性大長老出手幫忙,就可以用。”
安妮這時候揚起了臉,一臉期待的看著吳笛。
中午那一巴掌,吳笛下手是真的很重,安妮的臉上,現(xiàn)在都還有淡淡的指印,吳笛看到自己留下的痕跡,有了一絲悔意。
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之所以會成為現(xiàn)在的性情,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孩子最終會成長成什么樣子,完全取決于父母的教育,現(xiàn)在自己就是像是安妮的長輩,今天確實不該動手打她。
吳笛伸手摸摸安妮小臉上的印記,輕聲說道:“你一會愿意給艾希和肖娜準備熱水嗎?”
安妮騰出一只抱提伯斯的手,捂住了吳笛的手背,眼里涌出了眼淚,癟著嘴巴連連點頭,哭道:“愿意。”
吳笛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釋懷的四千多遺體,如果實力超出瑟莊妮非常多的安妮真的出手相助,或許大部分人都不會喪命,但終究不可能將所有過錯推卸到安妮的頭上。
輕輕嘆口氣,吳笛柔聲對小女孩說道:“安妮,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也說了很過分的話,請你原諒我。
但是我希望你記住,所有對你有幫助的人,你都要心懷感激的記在心里,成為一個善良的女孩比什么都重要,不論你長得如何美麗,招人疼愛,內(nèi)心陰暗的人,永遠不會被任何人喜歡?!?p> 小女孩一下一下的抽泣著,十分傷心:“我知道了?!?p> 吳笛翻身下床,拍拍安妮的頭:“乖,不哭了,以后我們一起改正,吃飯去吧?!?p> 艾希和肖娜一直看著頭發(fā)凌亂,胡子拉碴的吳笛,她們都覺得此時的吳笛,比起往日干凈利落的樣子還要有魅力。
肖娜為吳笛遞上了他發(fā)明的筷子,吳笛看看飯菜的分量,說道:“你和艾希也坐下一起吃吧?!?p> 徒弟在桌子邊上坐了下來,艾希卻搖搖頭說道:“我不餓,吳笛,我等你吃完,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吳笛看了看艾希消瘦的臉頰,心疼的說道:“乖乖坐下吃東西,什么事都吃完了再說,你想和安妮比誰的臉更小嗎?”
艾希心里有些暖暖的,但臉上還是一成不變的淡然,卸下了弓箭放在一旁,坐了下來,接過肖娜遞來的勺子輕輕對其道謝:“謝謝你,肖娜?!?p> 肖娜對艾希笑了笑,也埋頭開始吃飯,晚餐就是米飯和燉的白蘿卜,十分的簡單。
幾人各自吃飯,都沒有人再說過話,今天發(fā)生在遮風谷的慘劇確實太過沉重,吳笛自己都沒辦法調(diào)整情緒,實在不知道能如何改變壓抑的氣氛。
晚餐過后,肖娜收拾了餐具離開房間,本就很聰明的安妮左右看了看模樣大變的艾希和吳笛,也跟著肖娜一起離開了。
吳笛主動詢問:“你想說什么?”
“我想借用八六郎,先一步去衛(wèi)斯喀爾查看情況?!?p> 吳笛想了想,看著艾希放在腹部,帶著許多裂痕的兩只手,搖了搖頭:“我和安妮先過去,你和族人們一起,這樣更好。你別太擔心,我們離開了這么久,衛(wèi)斯喀爾內(nèi)城城墻肯定修建好了,應(yīng)該沒有人能攻破?!?p> 艾希注意到吳笛的視線,把手藏在了桌子下面,輕聲說:“在遮風谷的工匠們,有一大半,都表示想要回去,我想到了衛(wèi)斯喀爾,征求每人的意愿后,請你護送他們?!?p> 吳笛心里一顫,緊緊的盯著艾希的雙眼,問道:“你這是想要讓我走?”
艾希低下頭,不看吳笛的眼睛:“阿瓦羅薩現(xiàn)在沒有辦法派遣大量的人手,有你和肖娜、安妮在,一定能護衛(wèi)他們的安全?!?p> 吳笛一字不變的再次問道:“你這是想要讓我走?”
艾希抬起臉,看著他點點頭:“吳笛,很感謝你至今為阿瓦羅薩所做的一切,但你應(yīng)該回去自己的家鄉(xiāng),奧鐵說過,諾克薩斯即將攻打艾歐尼亞,你應(yīng)該回去你親人、愛人的身邊,他們需要你。”
雖然艾希這一段話大部分都是錯誤的,但最后一句,卻將吳笛說的啞然無語。
他的腦子亂成一團,下意識的搖著頭:“不,我不能走,我要幫你振興阿瓦羅薩,我要向迪高、瑟莊妮、冰之子、巨魔復仇?!?p> “你已經(jīng)幫我足夠多了,吳笛,你說的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去做的事情,復興和仇恨都不屬于你。”
吳笛張口欲言又止,一直隱藏在心底深處的一些話語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吳笛不會知道,坐在她身前的少女,此時說出這些話有多么的不舍,又會讓她的心里有多疼痛。
但是經(jīng)歷了今天的又一次殘酷,少女想到自己今后要做的事情,不得不讓吳笛離開弗雷爾卓德,只有這樣才能保障他的安全,她不能憑借著友情,自私的強行將這個男人束縛在她的身邊。
艾希深深的看了一眼吳笛落寞的臉頰,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在先祖的王座,你是不是唱過一首歌?我不記得你唱的是什么,我想再聽你唱一遍,可以嗎?”
聽到艾希的請求,吳笛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嘴唇喏喏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唱出來曾經(jīng)非常喜歡的歌謠。
默默的等待了好一會,都沒有聽到吳笛開口,艾希站了起來,將放在一旁的冰弓從新背起來,說道:“明天辛苦你和安妮了,我先走了,晚安?!?p> 艾希說完后,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房間。
吳笛看著艾希一頭雪白的長發(fā),終究還是緩緩的將歌曲唱出了口:“狼牙月,伊人憔悴......”
歌曲終了。
艾希背對著吳笛,心陣陣的抽搐,讓她疼的差點暈厥了過去,但是眼里,仍舊沒有一滴淚水可以流下來。
背負先祖饋贈的臻冰弓弦,阿瓦羅薩戰(zhàn)母一步步離開了房間,搖搖晃晃的走進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