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從昨夜持續(xù)至今,一時間晝夜迷離、人心難定,
久經(jīng)繁華的FLOWER街,此刻陷入極度空虛的寧靜,
燭臺與夜雨,加上怡情小酒,喧鬧之中難得的冷清,
羅娜安呆呆望著窗外,煙雨朦朧、鬼魅現(xiàn)身般光景。
她不愛雨水,也不會想到瘋癲般跑進雨中狂歡的場景,
但就是有那樣一個癡傻之人,踏著入夜前的雨水降臨,
送走弗雷米,在這般雨夜,她本該百無聊賴獨坐飲酒,
伴著書香走向沉睡的夢境,而有夢無夢她都不以為意。
此刻,燭臺與小酒被擱至身后,她呆呆望著夜雨靜謐,
身后不多時傳來細碎響聲,羅娜安起身回頭對那人問候:
“我已將您濕透的衣物放至火爐前烘烤,今日格外陰冷,
幸虧萊娜早早將火爐喚醒,衣物明早便會好,瑞德先生?!?p> 瑞德新?lián)Q上的衣服似乎并不合身,羅娜安幫忙過去整理,
僅僅兩日光景無法褪去他身上刻下海上痕跡的斑駁光影,
與羅娜安光滑但蠟白的皮膚相比,那褐色簡直刻滿光陰,
不合身的衣服怎樣整理都無濟于事,羅娜安獨愛這軀體。
還有初次見面時那披灑的金色長發(fā),海藍色清透的眼睛,
總之,他身邊彌漫海風(fēng)和自由的氣息,與自己所處之地、
全然不同的氣息。她自然見過眾多海上之人,只是無一、
像他這般勾動人的心,為她指引自由的場地,讓她欣喜。
片刻之后,瑞德面對梳妝鏡,羅娜安幫他擦去發(fā)梢雨滴,
“多美的頭發(fā),比一些女子的還美,它適合飄散在風(fēng)里。”
“他們可笑了許久,而且過長的頭發(fā)也不適宜海上出行?!?p> 瑞德更喜愛烏黑的濃密,但他害怕出口失禮便沒有說明,
“確實,您想剪到哪里?”羅娜安盯著鏡中仍不舍詢問,
“與肩平齊?!比鸬蚂o靜答語,記憶瞬間連接起年少時期,
“家里的事處理得如何?”夜雨時刻展示傾城的優(yōu)越性,
但瑞德只被這一句聲音喚醒,聚焦鏡中的羅娜安與自己,
他無奈答道:“那實在有些難以處理,但我已經(jīng)想好良計,
有一點不會變,您知道的,我只想飄向遠方尋找陌生蹤跡,
準(zhǔn)備工作一直完美進行,獨缺您的應(yīng)允,我想將您帶離。”
“哦,親愛的先生,”羅娜安放下剪刀,發(fā)梢已與肩平齊,
“您不知您帶給我多少勇氣和助力,我只需每日看向海面,
便能發(fā)覺自由與幸福的真意,如此,孤獨便也得以存寄?!?p> “那聽起來很是慰心,我不知道您是否會因此深感幸運,
或許您認為這時光足夠美麗,但他卻欠您一份真摯愛情?!?p> 羅娜安并未因瑞德的話語表現(xiàn)出任何顫動,鏡中很明晰,
但瑞德抓住了那只游弋在發(fā)絲上的手,祈禱般抓在手心。
僵持不會持續(xù)多久,羅娜安率先拉起他的手離開梳妝臺,
又轉(zhuǎn)而將雙手搭在他的兩肩,兩根手指在背后輕輕勾起。
“海上船只相比陸地房屋那么矮小,房間是不是很狹窄?
狹窄之處太過窒息,我好不容易在此求得一所容身之地,
我會住在狹窄的房間里?”“不會?!绷_娜安似乎不求解釋,
瑞德給出結(jié)論之后,她便直接將其進一步解釋的話語打斷。
“那我會在海上死去?那無疑是風(fēng)險之地,生存也無可依?!?p> “有我在您身邊,我向您發(fā)誓,親愛的小姐,這些都不會。”
“您可沒法兒保證天意,瑞德先生,人世間很難說清遭遇,”
羅娜安靠近他的耳朵低語,“就像我們的相遇,難言的美麗,
但那是否愛情,您是否想過這個問題?您愛我嗎,瑞德先生?”
羅娜安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他那顫動不已的嘴唇顯然等不及,
但就是無法說出簡簡單單的“愛”這個字,不知在等待什么,
不知該如何將這份感情、以及對方的顧忌、命數(shù)的種種說清。
瑞德突然想感慨思維的偉大,它猶如錯綜復(fù)雜的樹杈般分散,
愈發(fā)偏離最初的焦點,他抱著這等待許久、熱切追求的女子,
此刻她多么像拿著蘋果引誘亞當(dāng)?shù)亩旧撸拖肟慈朔赶逻^錯,
但她的眼神中沒有詭計,只有熱切等待回應(yīng)又怕心碎的純凈。
瑞德又不知從何時起開始糾結(jié)起天文和科學(xué)問題,多么浩瀚,
思維如宇宙般摸不到盡頭,感情中是否又有指引正確的公式,
雨聲時不時中斷他的思緒,他開始感到無助,那美麗的小姐,
她定能看得出他的無助,她忍心看他茫然失措之樣陷入困局?
她一定聽過太多答語,簡單粗暴的、繽紛復(fù)雜的,如何才能、
將自己的心意正確無誤又不失創(chuàng)意傳遞,思維最終拖了后腿,
所以他沒想到那句“命運為鑒”后,竟然只是簡單的“我愛您”,
這接續(xù)完全不用思維游歷如此漫長的旅途,瑞德用親身證明,
并不是所有女孩都喜愛將愛情寫作情詩,但羅娜安隨后表示,
那只是因為說這話的是你,信任無需多加言語,最靠近真理,
往往是最簡單的表述方式,自然,那需要龐大的真情為前提。
羅娜安依附于他的懷抱里,小聲竊笑他說出“命運”的語句,
但瑞德又能如何呢?真情不可信、顧慮算不清、愛情這場火,
誰知它用來是維持心靈的熾熱,還是用來折磨彼此的煉獄?
理性無法企及,只能依托命運,如她所言那時美妙的相遇,
定是來自早就被刻下的無法更改的必定,他們愿這樣篤信。
“我有件事要拜托您,”羅娜安坦言,“在與今夜相同之夜,
我撿到一個受重傷的孩子,他按照上帝旨意堅強活了下來,
不似當(dāng)時的我,他充滿猶豫和對自身的懷疑,不清楚緣由,
不明白為何要活下去。瑞德,你曾給我在這里立足的底氣,
梅西希特的到來讓我成為FLOWER街絕對不容侵害的存在,
這甚至驚動了俗民區(qū)夜之勢力,F(xiàn)LOWER街因此受到庇護,
只要我在這里,F(xiàn)LOWER街和這里的女子便不必回到往昔。
但那孩子,他不屬于這里,即使他自認手上沾滿過錯血污,
但那是曾經(jīng)教導(dǎo)他的大人之罪,不應(yīng)由這樣的他來承擔(dān),
所以,我希望你帶他離開這里,去到海上,讓他尋找救贖,
帶著我的希冀,帶著與我們的生活絕不相似的浪漫之贊歌,
我相信你,遠方定有不一樣的風(fēng)景,鐘聲一定會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