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器被華檀這么一提醒，陡然一愣。他好似意識到了什么一樣將目光看向蘇不周，露出一臉疑惑。
蘇不周看著君不器，曾經(jīng)做的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歷歷在目——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于是選擇了逃避君不器的目光。
華塵霜大抵是看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沒有覺察到。她摟住蘇不周的肩膀，將蘇不周往外拐；臨走前還不忘甩給華檀一句：“那師父，你們先聊著，我?guī)K姑娘去找件合身的衣服?！?p> 她便在華檀的注視下大步流星而毫不匆忙地離開了主堂。
直到華塵霜的身影淹沒在風雪中，華檀方才收回了目光。
君不器已經(jīng)笑成了一團，仿佛是為了在小輩面前給華檀留面子一般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華山那些小弟子們把你看得崇高，長老們對你畢恭畢敬。你那大徒弟倒是不怕你。”君不器打趣道。
“她若是怕我，定然當不上華山首座?！比A檀沒有理會君不器的嘲諷，反之一本正經(jīng)道。
“果然是你的作風啊?！本黄鬏p輕拍了拍手，將主堂的大門輕輕合上，隨后便開始在屋內(nèi)東走西轉，瀏覽著屋內(nèi)的裝飾。
華檀自小性格沉穩(wěn)，而似乎是與之相關地，反應便有些遲鈍。
他曾在年少時耐不住性子與別人吵過幾次架，不過都占了下風。后來他發(fā)現(xiàn)打架要更舒服些后，便是能忍則忍，不能忍便直接動手——畢竟長劍搭在自己肩上，沒有人能不慌張。
當上掌門后，因為地位需要，他這不愛說話的毛病便得到緩和——不過若是兩人真吵起來，他也素來都是嘲諷兩句，隨后便默不作聲了。
方才吃了虧，華檀便安靜了，看著君不器在自己的主堂瞎溜達，一句話也不說。
君不器看著墻上一卷題詞，問華檀道：“你那防備做好了嗎？”
“山外的防備已經(jīng)布置好了，四個匿藏點也安排好了。大概出不了什么差錯?！比A檀道，“再說了，你不是說這次來的是斜陽嗎？既是她就不必擔心了?！?p> 十數(shù)年前，江歲寒與輕寒和斜陽交手時，以一敵二，還各斷了這兩位美人一條胳膊，算是結下了梁子。
“我怕就怕在，打泰山的時候我已經(jīng)露過面。江夜會不會把我復出的消息告訴其他三人......”君不器凝眉道。
華檀道：“江夜投靠陸成只是為了確保楚靖還活著。別忘了她本是刺客出身，一向都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作風。泰山掌門已經(jīng)死了，泰山的那些長老也虧損了不少。有幾分實力的被岳林峰叫來保泰山，死的死傷的傷；其他的小輩被他送往山外，大都連砍人都不敢。就這局勢，岳蕭那小家伙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p> 君不器聞言，沉默了片刻：“有道理。江夜目的達成，應該不會管其他的。那就做好防備。據(jù)最新消息說，斜陽幾乎與我的腳步一致，現(xiàn)在大概到華山腳下了；他們大概會在山腳下休息，等到晚上?！?p> 君不器轉過身看著華檀。華檀也注視著君不器。
“塵霜已經(jīng)知道了。剩下的我都安排好了，不必擔心?！比A檀道。
蘇不周身上穿著華塵霜為她找來的短打，手指無數(shù)次劃過柔軟的布料。她心中不住感慨，這衣服料子實在是好，做工實在是精細。
華塵霜將衣柜合上，為蘇不周整了整衣領：“本來想給你穿上裙子的，我這里正好備了幾件新的。不過聽君前輩說你穿不習慣，師父就讓我找?guī)准檀騺?。男弟子的我怕不合身，也來不及下山定做了，這是我的舊衣服，你姑且先湊合一下。這幾天過去，姐姐帶你下山，找個工藝好的師父給你量身定做幾件?！?p> 華塵霜拍了拍蘇不周的肩膀，將自己的黑色大衣裹緊，提劍準備出門。
“師父跟我說了你們的計劃。我跟著來華山也是來幫忙，華姐姐不必這么仔細。”蘇不周理了理袖口，又將一旁的長劍拿在手里，“我可以跟著華姐姐走嗎?！?p> 華塵霜聞言一愣，回頭看了看這身形單薄的少女。
她看起來沒有一處是禁打的，那副骨架好像只需要一掌就可以打散。
有那么一瞬間，華塵霜是擔心的。她怕蘇不周出事兒，怕她禁受不住華山的風雪。
不過這種擔憂很快就被她甩到一邊了。她身為華山首座，勝過門中無數(shù)同齡的男弟子，逢打架必贏——還護不住一個小姑娘嗎？
蘇不周便得到了華塵霜的許可，裹上黑衣，同她一起下了山。
斜陽算得一手好牌，凌晨時分帶人上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破掉了華山派預先設置好的兩道防線。
華塵霜也不曾料到他們的行軍速度這么快——計劃發(fā)生改變，讓她不禁心頭一慌。
“傳令下去，逮著不讓人察覺的時機動手，這些人隨便殺，殺得越多越好?！比A塵霜對旁邊的傳令員道。
蘇不周看了看周圍的動靜，緩緩抽劍出鞘，不曾打過招呼，便率先動了手。
她輕盈地漫到一旁的山石后面，從隊尾拽了一個個子矮的到旁邊。她用隨身攜帶的一塊布捂住了那人的嘴，劍刃隨即蔓上他的脖頸，輕悄悄地勾勒出一道深刻的弧度。
她拉扯的那人尚未來得及出聲，便已被斷了氣。
蘇不周將那人的尸體拽到一邊，扔到了草叢中。
她又仔細打量了那人，目光落到了他的佩刀上。那刀看起來還不錯，應該是新的——而且是尚未飲血的。
蘇不周便心滿意足地將那刀一并拿上，掛在腰間，正好多了一樣兵器。
華山眾弟子見蘇不周已經(jīng)動了手，便紛紛挑那些看起來不堪一擊、落在隊尾的北朝士兵，殺完之后便拋尸荒野。
華塵霜同幾名華山弟子一起，從隊尾截開一段，劍鋒毫不客氣地刺進他們的胸膛，劃過他們的頸間。
這樣一來便索性不管他們了，讓那些人在路上躺著——就那么躺著了，反正前面的人也不會發(fā)現(xiàn)。
那時華塵霜覺得此事頗為玄妙——華山眾人并未做過殺人的勾當，劍法素來都是堂堂正正。不過這暗殺的活計做起來，卻絲毫不遜于那些跑江湖的刺客。
“華姐姐?！本驮谌A塵霜結束了另一人的性命，將他輕輕放置在地上的時候，蘇不周的聲音在她旁邊輕輕地響起。
華塵霜回過頭來，她尚未在黑暗中看清蘇不周那張稍顯疲憊的面孔，便被蘇不周塞了一把刀。
華塵霜不解：“華山不缺劍的，不必......”
“先拿好。華山的劍再多也不夠扔的?！碧K不周示意華塵霜看看自己腰間同樣掛著的一柄刀。
華塵霜依舊不明白，她看著懷中的刀，掂量了掂量那柄刀的分量：“為什么？”
蘇不周看著華塵霜那雙迷惑的眼睛，淡淡笑了笑?？磥砣A檀沒有全招。
她不僅心道，華檀那老東西還是跟岳林峰一個德行，什么事兒都不說全乎。
蘇不周解釋道：“等到這些人到了到了主堂，會發(fā)現(xiàn)這是座空山。他們會以為這是計謀，所以守株待兔。接下來會是一場被安排了的好戲?！?p> 華塵霜道：“是什么？”
蘇不周道：“我們要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