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慢慢有了光
暖春里，金色陽光映照著清澈的小河，水波斑斕。
就像勾闌里的天之驕女們扭動著肥碩的腰姿，散發(fā)著荷爾蒙的強(qiáng)大氣流。
河水從加持了風(fēng)蝕陣法的拱橋下緩緩流淌，岸邊是鱗次櫛比的梯田，田間綠油油的一片莊稼，隨風(fēng)搖曳。
其中一畝稻田里，有一株異常挺拔的壯碩禾苗，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這片水田中間，數(shù)萬簇稻苗里唯一的靈谷苗。
按皓云國朝的物價，它成熟后的價值，將超過了這畝田的其他谷苗的總和。
微風(fēng)輕撫靈苗，劃出無色無形的靈氣之痕。
蜿蜒大道上。
一隊車馬向著皓云國境內(nèi)的安慶縣城行來，車隊前哨后崗，中間并無輜重貨物，只拱衛(wèi)著兩輛馬車緩緩慢行，一副出門遠(yuǎn)游的樣子。
打前頭并行兩騎，一老一少。
看兩人著裝統(tǒng)一、布料上旬且華貴，定然是富貴人家中的親隨了；可馬背上的老少，同樣的掛著一副愁眉苦臉，能讓財主家長工們發(fā)愁的，除了拖欠工錢、誤闖瘟疫區(qū)之外，基本上就剩下主家有難這一條了。
老少二仆胯下的兩匹棕色膘馬，因加持過消疲的回光法術(shù)，畜力倒是四蹄輕踏，神采奕奕的，這樣越發(fā)顯得老少二人死氣沉沉地。
名叫岳伶子的少年，回頭看了看身后不遠(yuǎn)的馬車，便搖搖頭，低聲嘆息道：“第十天了，都十天了，公子還是不省人事。要是再不醒過來恐怕以后都……哎！”
“早知道有此一劫的話，打死老奴也要阻止三少爺，別讓他去長老院參加大考?！崩险咭彩且荒樀目嘈Γ骸罢媸秋w禍難料，若能替換，老奴定要替下公子這份活罪?！?p> 岳伶子不置可否的說：“老岳中，我可聽人說，你時時抱怨沒能跟著二公子去曲靖呢。今日卻愿意替咱家公子受難，真稀奇??！”
“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懂個球啊。老子皮厚，三少爺多貴氣呢！”岳中呲牙罵了一句，黑紅的圓臉怒氣消退后，他感嘆一聲?！斑B日顛簸，苦了咱三少爺了?！趺淳驮饫着四?，哎！”
岳中嘆息一句后，嘴里也不停歇，念念有詞：“祖宗保佑，三少爺快快好起來吧！祖宗保佑……”
小跟班先是鄙夷的看了看神叨的老岳中，然后輕咳一聲，對著藍(lán)天白云行過子午訣，朗朗道：“我仙門大姑，二舅爺，三叔公，求你們看在晚輩的份上，救救我家公子，急急如律令……”
“我呸，不要臉的毛球，仙門有你親戚你還在這里胡混啊，瞎扯閑蛋?！?p> “老岳中，你嘴上留心點(diǎn)吧，不然，到夜里我家親戚們就在夢里找你的晦氣?！?p> “祖宗保佑，救救三少爺，順道把不敬老的岳伶子帶到你們那邊去吧！”
……
正比拼禱告技能順便斗斗嘴的兩人，突聞身后傳來一聲女孩的驚叫。
“??！”
那一聲飽含驚恐與詫異的啊，猶如晴天霹靂，大殺四方，讓老少不敢耽擱，紛紛調(diào)轉(zhuǎn)馬頭，趕忙回探究竟。
剛調(diào)轉(zhuǎn)方向，還沒行動，正看到第二輛馬車?yán)锾匠鲆粡埿沱惽文?，婢女岳珊兒驚喜大喊：“公子，公子他醒了，醒過了啊！”
“公子……醒過來了？”老少兩人對視一眼，頓時，喜上眉梢。
老者大呼一聲：“果真是列祖列宗顯靈了！”
說完，喜滋滋策馬折返。
“臭不要臉的老貨！明明是我家長輩出手幫忙的。哈…哈…哈，謝謝我家仙門里的長輩們，以后晚輩后生定然日日燒高香感謝你們的……”岳伶子跳下馬，邊喊邊向馬車跑去?！肮?，公子，伶子來了，小伶子來??！”
……
雕花紋案的二品靈應(yīng)馬車旁，圍滿了人。
人頭攢動，竊竊而語。
不管對岳家三公子的觀感如何，此刻，車隊上下的心情是一樣的，那就是堆滿臉上的期盼和愉悅。
畢竟，主家公子若是一直昏迷，身在皇都的岳閣老遷怒之下，豈能得了好？
就算岳大學(xué)士知情后，能理解天災(zāi)豈是人力所撼而輕饒了他們，那么，夫人那一關(guān)，也是過不去的。
吃板子事小，要是被開除的話，日子就難熬了。
對于有些隨從來說，失業(yè)，無異于天塌下了一般。他們將失去，帶薪修煉閉關(guān)、皓云國內(nèi)閣大學(xué)士岳府明面上的打賞、暗地里的灰色收入、高人一等優(yōu)越感以及年終三津五貼。
怎么說也是修士，為何如此卑躬屈膝？
世道艱難啊，國外動亂不堪先不論，國內(nèi)物價飛漲的太厲害了，特別是皇都連星城的消費(fèi)，都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就算不修煉，不吃靈食靈材，也得勒緊腰帶，精打細(xì)算才行。
現(xiàn)實(shí)的骨感磨掉了不切實(shí)際的猙獰。
一片期盼中，馬車簾子被人掀開，陽光映照在躺臥貴公子的身上，好生的耀眼，就連那略帶蒼白的俊朗面容，都看著紅潤好多。
貴公子茫然的看著車外的那些關(guān)切目光，似乎在苦苦思考著些什么事情一般。
此刻，原本喧鬧的四周，在看到貴公子流露出迷茫神色后，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大家屏住呼吸，就像中了定身術(shù)一樣，紋絲不動，他們在等待某個時刻的到來。
終于，貴公子微噓兩聲，從那干白的唇角之間，擠出幾個輕弱的發(fā)音。
“真暖和啊！……餓，好餓！”
此言一出，猶如天籟之音。
岳家仆人和護(hù)衛(wèi)們整齊地吐了一口濁氣，緊繃的泥丸宮徹底放松了。
能說話，就說明沒有被兇雷劈傻。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祖宗保佑！祖宗顯靈了……”老奴岳中神神叨叨個不停。
貴公子轉(zhuǎn)醒，親隨小跟班岳伶子也跟著復(fù)活了，他給啰里啰嗦的岳中甩去一個不屑的表情，然后高傲地對著旁人們指手畫腳：“快，快，別愣著了，沒聽到公子說餓了，按流程照著辦，該干嘛干嘛去?！?p> “是，是，是……”
岳伶子站在馬車上將人驅(qū)散，然后監(jiān)督安排起公子十日來的第一頓美食。
他是公子最忠心的奴人，跟公子出門在外，他的命令就代表著自家公子的意圖。
照做就行，沒人吃撐了去違背。
兩位土系煉氣期常隨，熟練的選地、平土、搭亭，沒多久，官道旁的某處空地，就多了一座歇腳亭。
三位煉氣期的常隨，急匆匆跑到貨車邊，施法、取物，那些自皇城一直攜帶的珍貴家什和餐具飛快的按術(shù)法驅(qū)使方位徐徐落定。
件件貴氣逼人、價值不菲的。
出門在外，皇都貴族們該有的排場必須隨時編排有序，壞了心情事少，失了身份那是很丟人的事兒。
最近幾百年皆是如此的沒事找事，大家見怪不怪。
估摸著，也只有窮鄰居——滄溟王國的那些難民們才會覺得此舉奢靡浪費(fèi)到可恥的地步了吧。
待一切妥當(dāng)，岳公子名曰子喬的青年在親侍的攙扶下撩簾而出。
暖春里，強(qiáng)光就已經(jīng)刺眼，他兩道劍眉一鎖，抬手擋了擋。
這個動作沒有逃過候在車旁小跟班的眼睛，岳伶子急忙揮揮手，碰的一聲沉響之后，半空中，漂浮起一層輕紗，而自馬車到?jīng)鐾さ倪@一段，便形成了一條陰涼小道。
單是擺弄的排場就讓平頭百姓望塵莫及。平民與貴族的差距往往體現(xiàn)在這些無聊的講究里。
岳子喬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在鋪墊了絨面刺繡的地毯上，直到這一刻他還覺得不可思議。
生命的終結(jié)，難道不是化作塵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現(xiàn)在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詐尸？
借尸還魂？
還是俗套的魂穿呢。
不管如何，呼吸是真實(shí)的，那就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