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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聯(lián)盟之英雄手環(huán)

第一百二十章:隨波逐流

  一名昂首挺胸的囚犯,腳踝被鐵鏈綁在木樁上,雙手被粗麻繩捆在一起。鮮血沿著他的臉頰滴落在黑色的諾克薩斯短袍上,在腳趾旁留下小小的紅色水坑。頭頂?shù)奶炜赵谒{(lán)底上畫出一團團灰色,說不清真正的顏色是什么。

  囚犯周圍是一圈參差不齊的高木樁圍欄。附近的士兵在帳篷之間來回穿梭。他們急匆匆的腳步激起了塵土,靴子上的泥垢肯定需要他們在面見指揮官之前清理干凈。囚犯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在過去幾天里一直在觀察他們紀(jì)律嚴(yán)明的行動。他從沒見過這種景象。

  營地周圍,明快的海藍(lán)色旗幟在風(fēng)中飄揚,上面畫著一對舒展的翅膀襯著一柄利劍——這是德瑪西亞的印記。

  不久前,這里飄著的還都是黑紅相間的諾克薩斯旗幟。這名囚犯記得他的職責(zé):為了帝國的光榮,拿下卡爾斯特德。

  他失敗了。

  他知道會有什么下場。戰(zhàn)爭不會原諒失敗。他早已準(zhǔn)備好接受這一事實?,F(xiàn)在,他在等待自己的命運。在他第一次被俘的時候,他失去了家。這一次,他將失去更多。

  他閉上了雙眼,更多回憶涌上心頭。他想起來,那時候是兩個人。一個是他的主人——他把一個迷失的少年從家園擄走,變成了清算人競技場中如魚得水的斗士。另一個是陌生人,自稱代表了帝國的最高利益。他們握了下手,他就被運往西方,來到爍銀山脈腳下,來到卡爾斯特德。

  沒有告別,沒有祝福。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其他和他一樣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厄運士兵”——他們?nèi)急恢Z克薩斯軍隊征召。低賤的戰(zhàn)士被派往前線,完成一些無足輕重的任務(wù)。許多人對此都沒有發(fā)言權(quán),他們的主人非常愿意把他們的戰(zhàn)斗力以合適的價格賣給軍方。

  “看長相,你不像是諾克薩斯人?!币粋€聲音打斷了囚犯的自忖。

  他睜開眼,看到一個德瑪西亞人站在圍欄外。他穿著海藍(lán)與棕褐相間的衣服,外面罩著鎖甲,腰間掛著一把短劍。他戴著長官的徽記,但囚犯斷定他位階不高。

  “你叫什么名字?”那個士兵問。

  囚犯想了想。他的回答是否將決定他的命運?

  “趙信?!彼卮鸬穆曇羯硢「蓾?。

  “什么?”

  “趙。信?!?p>  “聽名字也不像是諾克薩斯人,”士兵疑惑道,“諾克薩斯人的名字都很粗獷,比如……勃朗·達(dá)克威爾?!彼f出這個名字的同時哆嗦了一下。

  趙信沒吭聲。他懷疑自己作為一個將死之人,說這些話有什么意義。

  “走吧,盾士長?!绷硪粋€德瑪西亞人說。這位年輕的長官用嚴(yán)厲的眼神命令著下屬。她穿著銀色的盔甲,護肩鑲著金邊,身后垂著碧藍(lán)色的披風(fēng)。

  “和諾克薩斯人講話就是在浪費力氣,”她說,“他們與我們不是一路人。”

  盾士長低下頭說?!白衩?,冕衛(wèi)劍尉長。不過屬下有一個疑問,不知……”

  劍尉長點了點頭。

  “為什么要單獨關(guān)押他?”

  她瞟了一眼囚犯,藍(lán)色的眼眸中帶著深深的鄙夷。

  “他殺的人最多。”

  趙信被號角聲喚醒。他坐在泥里,用麻木的雙腳磕了磕潮濕的泥土。他用后背靠在柱子上,滑著站起來,看到昨天的軍士正向他走來,身邊跟著四個著裝類似的人。他們打開圍欄的門,軍士首先走進來,手上的餐盤里托著一碗熱湯。

  “早。我是奧伯,這是我的哨戒小隊,”軍士說道,“這是你的早飯,邵敬。”

  趙信看到他把托盤放到地上。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怎么會念錯成這樣?

  一個德瑪西亞衛(wèi)兵用熟練的動作切斷了捆綁趙信手腕的繩子。軍士和其他幾人原地不動,全都把手搭在劍柄上。

  “好了,吃吧。”奧伯說。

  趙信端起碗?!八麄兣闪四銈兾鍌€人。”

  “我們聽從軍尉的命令,”奧伯說,“畢竟她是冕衛(wèi)家的人。他們保護國王本人。”

  衛(wèi)兵們紛紛點頭,交換贊同的眼神。

  “對,她的父親在暴風(fēng)頂營救了上一代嘉文?!币粋€衛(wèi)兵說。

  “那是哪個嘉文?”另一個衛(wèi)兵問道。

  “二世。現(xiàn)在的是三世。”

  “注意,是國王嘉文三世,”奧伯糾正道,“你們的國王,也是我的國王。你們要表現(xiàn)出敬意,畢竟他這次是御駕親征?!?p>  趙信注意到,他們對國王是發(fā)自心底地崇敬。就在士兵們繼續(xù)談笑的時候,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熱湯,同時聽他們的對話。他們說起諾克薩斯深入西方這么遠(yuǎn)是多么愚蠢,說起他們來給卡爾斯特德解圍是多么容易,以及他們?nèi)绾我哉x之名奪得勝利。

  我們是被派來送死的,趙信這才意識到。他無意間捏緊了手上的空碗,木碗在他手中裂成兩半。

  幾個德瑪西亞士兵紛紛看了過來。奧伯盯著趙信說,“手伸出來。”

  趙信遞出雙手,手掌向上。

  “你還真耐打?!眾W伯用另一條繩子捆住了趙信的手腕。衛(wèi)兵們湊了過來。他們看到的全是傷疤,像河流一樣沿著他的皮膚縱橫交錯。和他交過手的人非常多,而他愿意記住的寥寥無幾。

  “這些不是新添的傷疤?!币粋€衛(wèi)兵意識到。

  “你說得對?!壁w信說。他的聲音清楚洪亮,引起了他們的警覺。有那么片刻,他們站在原地,看他的眼神不再像是看待一個囚犯。

  “你在諾克薩斯是干什么的?”奧伯問。

  “我在競技場里戰(zhàn)斗?!壁w信回答。

  “清算人!”一個衛(wèi)兵驚呼,“我聽說過你們這種野蠻人。在上千人的眼皮底下以命相搏?!?p>  “我從沒聽說過叫做邵敬的清算人?!绷硪粋€衛(wèi)兵喃喃地說。

  “或許他沒什么本事?或許這就是為什么他會在這里,被打得遍體鱗傷,捆在柱子上?!?p>  “慢著,”奧伯突然開口,“你們清算人在競技場里都用另外的名字吧?”

  趙信差點就露出笑容了。這個德瑪西亞人比他看上去要聰明。即使在帝國以外的地方,人們也都知道清算人會給自己安上別出心裁的名號。有的是為了耀武揚威。有的則是隱姓埋名。對于趙信來說,是為了讓自己記住他被奪走的生活。

  “維斯塞羅,”一個衛(wèi)兵攤開一張羊皮紙,說道?!皠e的諾克薩斯人是這么叫他的?!?p>  奧伯一把搶過羊皮紙。他仔細(xì)端詳。過了好一會,他抬頭看趙信?!澳闶悄莻€清算人。”

  沉默。纖薄的陽光刺破灰色的天空。

  “維斯塞羅,”奧伯重復(fù)了一遍,他的聲音透出幾分敬畏?!安粩≌?。“

  衛(wèi)兵們面面相覷,然后不約而同地望向趙信。他們此刻的眼神中閃爍著贊許。

  “我知道你!”一個衛(wèi)兵說。

  “你是不是打敗過一個牛頭人?”另一個人說。

  奧伯舉起一只手,制止了閑談。“你為什么說自己叫邵敬?”他問。

  趙信嘆了口氣?!拔页蔀榍逅闳艘院螅w信就沒了。只有維斯塞羅?!彼皖^看著自己被捆綁的手腕,還有被鎖住的腳踝,又看向德瑪西亞士兵一行?!霸谖译x開的時候,我希望用自己的真名?!?p>  “可是鼎鼎有名的清算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諾克薩斯邊境戰(zhàn)爭中?”奧伯又問。

  “我被買斷了,”趙信答到,“賣給了軍隊?!彼X得解釋這一切顯得很奇怪。這么長時間以來,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的最終時刻會很快到來,在競技場中,在槍下或者劍下——他從未想過會有熱湯和關(guān)于自己過往的提問。

  這是命運在賜予最后的同情吧?

  奧伯看上去有點兒發(fā)愁?!澳闶潜黄鹊摹!彼f。

  趙信點了點頭。

  “你在諾克薩斯還有家人嗎?”

  趙信想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他甚至不知道,在這世界的任何角落,是否還有他的家人存在。

  “那,看來你有機會改過自新了?!眾W伯對一名衛(wèi)兵點了下頭,他掏出一把鑰匙,把趙信從柱子上解下來。

  趙信略一偏頭,好奇地問:“此話怎講?”

  奧伯微笑著說,“先把衣服穿好吧?!?p>  趙信穿著新發(fā)給他的束腰外衣,挺直身板端坐著。德瑪西亞的布料感覺很軟。他環(huán)顧帳篷,數(shù)著草墊和空碗的數(shù)量。他耳邊充滿感激的言語。他認(rèn)得這些粗蠻的聲音。說話的人在幾個小時以前都和他一樣是囚犯。

  他們一個接一個從草墊上起身,感謝為他們療傷的醫(yī)師。全副武裝的德瑪西亞士兵進入帳篷,將囚犯們押送出去。趙信與他們很熟,因為他們是一起行軍到卡爾斯特德的。他們在路上滔滔不絕,想用各自的壯舉比出高下。勝者趾高氣揚,敗者垂頭喪氣。那些特別能說會道的還會吹噓自己打算殺掉多少德瑪西亞士兵。那個時候的他們還從未面對過一支真正的軍隊。

  戰(zhàn)斗幾乎瞬間就結(jié)束了?;蛟S人多勢眾、兵強馬壯的諾克薩斯正規(guī)軍能表現(xiàn)得更好。但他們不是正規(guī)軍,而只是剛被征召的新兵,沒有受到過正式的戰(zhàn)斗訓(xùn)練,不知道如何面對一個統(tǒng)一的王國。幾個小時不到,卡爾斯特德就開始為救星歡呼了。

  我們是被派來送死的,趙信提醒自己。然而,也許是命運的安排,他們都還活著。這并非諾克薩斯的意志,而是德瑪西亞的意愿。

  命運如風(fēng),四象不定,他的長老曾經(jīng)說過,風(fēng)欲何往,唯有揚帆。

  一位年邁的醫(yī)師走過來。她蒼白色的長袍和帳篷里其他醫(yī)師一樣?!澳愀杏X怎么樣,孩子?”她問。

  “我很好,”趙信回答說,“謝謝您?!?p>  “不要謝我。感謝國王吧。是陛下降旨,要求所有囚犯受到周全的照顧?!?p>  “三世的嘉文?”又是這個國王。怎么會有這么多人敬仰他?

  “是的,我們偉大的嘉文三世,”她糾正道,“是他允許你有機會改過自新。尋得安寧的生活?!?p>  趙信雙手對握,深深低下了頭。維斯塞羅總是能在競技場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換做別的地方,瓦洛蘭的人們應(yīng)該會因為他的力量而接納他,這一點他是確信的。至于他的故鄉(xiāng)——大海彼岸的初生之土——闊別數(shù)十年以后,那里對他來說已經(jīng)和遙遠(yuǎn)的幻想一樣陌生。

  他在哪里能找到安寧?他要的是安寧嗎?

  不。他尋得安寧的機會早就破滅了,從他第一次奪人性命并換來自己的茍活作為獎賞開始,就已經(jīng)破滅了。

  趙信抬頭望著那位醫(yī)師。“我能問個問題嗎?”

  “什么問題,孩子?”

  “你們的國王,他是誰?”

  醫(yī)師輕笑道?!澳銥槭裁床蛔约喝ヒ娮R一下呢?”

  趙信走在奧伯后面,四個衛(wèi)兵把他夾在中間。在穿過營地的一路上,他偷瞥了幾眼帳篷,看到德瑪西亞士兵正在收拾行囊,軍尉們正在計劃著接下來的部署。有傳聞稱,就在一周路程以內(nèi)的某地,另一場抵抗諾克薩斯的戰(zhàn)斗即將打響。趙信在想這些人是不是就要趕往那里,跟隨動亂的行蹤,前往各地匡扶正義。他們似乎在響應(yīng)更高遠(yuǎn)的召喚,某種比武力更強、可能也更珍貴的東西。

  他想象那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因自己篤定的信念而感到清湛無比,甚至愿意為之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在競技場的時候,他的生命毫無意義?,F(xiàn)在,能夠親身面見國王,一切就已值得。

  “看來你是最后一個?!眾W伯說著停了下腳步,指向前方。

  趙信順著軍士指的方向看到一個最大的帳篷。同樣明快的海藍(lán)色旗幟飄在帳篷頂端。穿著閃亮盔甲的衛(wèi)兵拍成兩排,整齊地站在入口處。他看到一個人,臉上和脖子上都紋著諾克薩斯的紋身,急沖沖地帶著一個小包裹走出來。那個人頻繁地鞠躬,最后被一個衛(wèi)兵帶走,馬上,另一個德瑪西亞衛(wèi)兵補上了空缺。

  “那是國王的帳篷,”奧伯說,“我們就送到這。你自己進去,下跪,接受國王賜給你的物品,然后我們再把你領(lǐng)走?!?p>  軍士微笑著說,“國王有令,只要你到了他面前,你就是個自由的人了……但你出來的時候依然還需要我們領(lǐng)著。冕衛(wèi)軍尉掌管這座營地,她不允許敵方戰(zhàn)斗人員單獨行動。直到他們永遠(yuǎn)離開卡爾斯特德。”

  趙信點了點頭,然后向帳篷走去。

  “國王有請維斯塞羅!”

  宣告他姓名的聲音低沉雄壯。趙信向前走。進入帳篷以后,他右膝跪地,卑躬俯首。地面上鋪著布單,上面繡著展翅的騎士和戴頭盔的戰(zhàn)士。

  “抬頭,”另一個聲音說。趙信抬起頭尋向聲音的來處。說話的是一個男人,年紀(jì)不比他大多少,正坐在橡木椅子上。他身穿金光閃閃的盔甲,上面裝飾著烏黑的尖刺。他頭戴王冠,頂端點綴著一顆顆珠寶。他右手邊平放著一根巨大的長槍,槍尖的利刃如同某種巨獸的牙齒。

  這就是他們的國王,趙信意識到。他的雙眼在那個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鐘,感受他偉大的氣場,還有令他出乎意料的本尊。

  站在國王左手邊的是冕衛(wèi)劍尉長,不茍言笑的樣子和趙信第一次見她時一樣。

  在國王右手邊的,是一個穿著皇室外衣的小男孩。他坐在自己的橡木椅上,穿著皮靴的小腳吊在椅子邊緣晃蕩。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和國王之間的相似,兩人有著同樣倔強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巴。這三人旁邊還有兩名衛(wèi)兵,手中拄著長槍,槍尖刺向天空。

  “維斯塞羅是個不同尋常的名字,”國王嘉文三世說,“有什么來歷嗎?”

  趙信放低了目光,他不太確定自己該如何回答。

  “國王問話時,你要大聲回答?!眲ξ鹃L用命令的口吻說。

  “不要緊,緹亞娜,”國王揮一揮手說道,“他肯定是被過去幾天發(fā)生的事嚇到了。我們應(yīng)當(dāng)多給他一些時間,你說呢?”

  劍尉長張開嘴,但一言未發(fā)又閉上了,最后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名字是對故鄉(xiāng)的懷念?!壁w信說。

  “哦?是這樣?。俊眹躔堄信d致地說,“我曾深入研究過諾克薩斯,但我從未聽過一個叫做維斯塞羅的地方?!?p>  “它不是地方,而是一個回憶……只不過它在諾克薩斯改變了意義。”

  “啊,”國王說著,目光掠過他的兒子,“一個人的童年記憶實在是——”

  “但那不是我的真名。”

  “你膽敢打斷國王說話?”劍尉長咆哮道。她的手已經(jīng)握住了劍柄。

  趙信埋下了頭。然后,他聽到了一聲開懷大笑。仍是嘉文三世的聲音。

  “你是今天第一個讓緹亞娜如此暴躁的人,”國王說,“這是她帶領(lǐng)無畏先鋒的第一戰(zhàn),只不過并不能稱得上是一場戰(zhàn)斗,你肯定也這樣想吧?!?p>  他拍了拍小皇子的肩膀,小皇子正在旁邊安靜地坐著,專心地看著父親的言行舉動?!安槐鼐惺眹跽f,“請講出你的故事,維斯塞羅,一個我尚不知真名的人?!?p>  趙信繼續(xù)目光低垂,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的真名是趙信,賜給我這個名字的是親生父母,但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沒見過他們了。他們可能還活著,也可能死了——我不知道?!?p>  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我出生在海邊的一個小村,萊肯,那里是初生之土,被這的人稱為艾歐尼亞。我的童年是在一艘叫做維斯塞羅的漁船上度過的,我給長老們打下手。生活單純寧靜……直到掠奪者乘著黑紅相間的船,打破了一切?!?p>  他閉上眼睛停了一會。德瑪西亞人鴉雀無聲。

  “我們毫無勝算。我被人帶走了。在海上航行幾個月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諾克薩斯。一切都那么……高聳、壓抑、尖銳。在我故鄉(xiāng)無處不在的自然之美,在那里完全找不到?!?p>  趙信好像聽到了人們暗暗贊同的聲音。是共鳴的呢喃,是不約而同的悄聲低語。

  “和所有迷失方向的孩子一樣,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我也因此被那些有權(quán)力的人注意到。他們看到了我的實力,把我變成了一名斗士。從那以后,維斯塞羅誕生了——他是一個清算人。”

  他嘆息一聲,語調(diào)變得柔和?!拔覛⑦^許多許多敵人。有些人我甚至不知道真名。我殺的越多,人們的歡呼聲就越高,‘維斯塞羅!維斯塞羅!’他們的金幣落到主人們的兜里。我以為我的余生都將如此度過,在競技場中為別人上演驚心動魄的搏殺。直到后來,諾克薩斯給了我的主人們一筆錢,是競技場里賺不到的價錢。”

  趙信的肩膀癱軟下去。“于是我就來到了這里。后來的事您的士兵們就都知道了?!?p>  嘉文三世一言不發(fā)。所有人都在等他開口。

  “你這一生可真是顛沛流離,”國王最后開口說道。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后又看回趙信?!案兄x你與我們分享你的旅程。讓我,也讓整個德瑪西亞感到自豪的是,我們能夠?qū)⒛銖闹Z克薩斯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國王向一名衛(wèi)兵點了點頭,他拿出一個亞麻布袋,放在趙信面前。里面是錢幣碰撞的聲音。

  “這是嘉文三世的恩賜,”冕衛(wèi)軍尉大聲宣布,“這里面的金幣足夠你一周的旅行。要知道,你在入侵德瑪西亞王國保護的土地的時候就已經(jīng)犯下大錯,但作為善意的表示,我們的國王賜給你第二次機會。好自為之?!?p>  趙信瞄了一眼錢袋。一動沒動。就這么簡單?拿著錢袋走人——尋求安寧?就在剛才,他說出此生關(guān)于自己最真誠的話,而面對的卻是一個隨手就能取他性命的人。

  不知為何,那個陌生人愿意傾聽。就憑這一點,他便已不再是陌生人。

  我早已和安寧無緣,但或許我可以找到一個戰(zhàn)斗的理由?

  “請吧?!泵嵝l(wèi)劍尉長說著,對著出口的方向伸出兩根手指。

  趙信低下了頭?!八∥颐懊?,但我有一事相求?!?p>  “講?!眹跽f。

  “我希望能加入您的衛(wèi)隊?!?p>  “荒唐!”冕衛(wèi)劍尉長大聲喊。所有衛(wèi)兵們整齊劃一地將槍柄砸在地面上。

  國王輕輕笑了一聲,然后面向他的劍尉長?!岸嗝从腥さ奶嶙h啊?!?p>  “陛下,你不會——”冕衛(wèi)軍尉剛要開口,但又被國王的手勢制止了。

  “讓他說,”嘉文三世笑著說,“我想聽聽他是怎么想的?!?p>  趙信抬起頭。他與國王四目相對?!澳蛭艺故玖巳蚀群蜆s譽,”他說,“這兩樣?xùn)|西我直到今天才真正見到。我在諾克薩斯這些年,一直都在為了別人打斗,在這期間我只明白了兩個道理。勝利意味活命,失敗就意味死亡。教會我的,是那些在競技場上倒下的斗士和那些戰(zhàn)敗太多次以后永遠(yuǎn)失蹤的戰(zhàn)士。但您和您的人民是在為了別的什么東西而戰(zhàn)。某種更了不起的東西?!?p>  一陣風(fēng)吹動帳篷。一對小皮靴晃了一晃。趙信清了清嗓子。

  “所以我寧愿為了榮譽而戰(zhàn)死,也不愿在懊悔中荒度余生?!?p>  嘉文三世上身前傾。在場所有人都恭敬地緘默著。

  “說得好,”國王回應(yīng)道,“老實講,甚至比我的一些參謀說的還好。但畢竟,我的侍從要經(jīng)過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訓(xùn)練。我如何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呢?”

  趙信望著國王,望著皇子,望著冕衛(wèi)軍尉。一半的他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么;另一半的他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這是屬于他的選擇嗎?

  不。

  命運早已做出選擇。

  他抓起錢袋扔向劍尉長,正中她的面門。就在她調(diào)整姿態(tài)的同時,他一記掃堂腿把左邊的衛(wèi)兵踢倒在地。趙信抓起那個德瑪西亞衛(wèi)兵的長槍,橫掃一圈絆倒了右邊的衛(wèi)兵。他的身體憑直覺行動,腦海中回憶他在競技場里的情形,行云流水。長槍在他手中旋轉(zhuǎn)最后一圈,然后刺向嘉文三世,槍柄的鈍頭最后停在國王喉嚨前幾寸遠(yuǎn)的地方。

  小皇子抽了一口涼氣。國王的衛(wèi)隊回過神來。士兵們沖進帳篷,劍尉長也抽出了劍。

  趙信雙膝跪地。他放下長槍,伸出脖子,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許多把精鋼鍛造的武器都抵在他的頸上。

  屋子里氣氛緊張。所有人都死死盯著趙信,而趙信則閉上雙眼,寧靜平和,無論接下來發(fā)生什么,他都將坦然接受。

  國王抖了下披風(fēng)?!巴讼拢彼畹?,“我的父王曾說過,諾克薩斯的能人都被浪費在了競技場里。我現(xiàn)在明白,他所言不虛?!?p>  “陛下,”劍尉長請求道,“他剛才想要殺您!”

  “不,緹亞娜,”國王回應(yīng)道,“他剛才是在向我展示,在我信任的衛(wèi)隊的保護下,我仍有可能會死?!?p>  “非常抱歉,”趙信說。他的聲音平靜,分寸得當(dāng),如同還沒沖上岸的波浪一樣安靜?!拔抑荒芟氲竭@個辦法展示自己?!?p>  “你做得很好,”國王說,“我看到了,這些德瑪西亞的戰(zhàn)士們也看到了。看起來他們能從你這學(xué)到幾手。”

  “我不允許國王的衛(wèi)隊里混進一個囚犯!”冕衛(wèi)劍尉長高呼。

  “就在此人進入我的視線之時,他就已不再是囚犯了?!眹鯊囊巫由险玖似饋?。“德瑪西亞淵遠(yuǎn)流長,是善良的人們?yōu)榱硕惚苁郎系募樾岸鴦?chuàng)立。這個人的故事讓我想起了那些古老的傳說,讓我想起偉大的奧倫和他的追隨者們,也讓我想起我的父親親口向我講述的故事?!?p>  他的目光落到皇子身上,小皇子用驚奇的眼神看著父親?!拔业膬鹤樱掖松目鞓?,”國王說,“你能在此目睹這一刻,令我喜不自勝。因為你親眼看到了我們?yōu)楹我獔允匚覀兊拿赖拢挥羞@樣才能激勵他人與我們志同道合。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父親?!被首诱f,他的聲音很小但語氣很堅定。

  國王向前邁出一步?!摆w信,你用生命和勇氣打動了我,這種事已經(jīng)很久沒發(fā)生了?!彼麖澫卵銎疒w信?!盎蛟S你沒有在德瑪西亞出生,但我要特赦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回到我的王國,在那里你將作為我的御前侍衛(wèi),證明你和你的忠心。”

  趙信感到國王壯實的雙手緊緊握住他的雙肩。

  “不要辜負(fù)這個機會?!?p>  趙信看著嘉文三世的雙眼。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感到快樂,如潮水般沖刷他的全身,就像曾經(jīng)在波濤中乘風(fēng)破浪的維斯塞羅。

  在卡爾斯特德北邊這么遠(yuǎn)的地方,黑夜的空氣十分涼爽。還要再過一周左右他才能看到德瑪西亞雄都,趙信一邊想著,一邊走出他的帳篷。一個熟悉的面孔站在門口。

  “還沒睡?”奧伯說。

  “我轉(zhuǎn)一圈。很快回來。”

  趙信獨自在營地中穿行,他感受著新戰(zhàn)友們的精神。他們秩序井然,互相之間有求必應(yīng),確保軍隊的安全??吹剿麄兏叨茸月傻男袨?,趙信露出微笑。他繞過一個拐角,抬頭望向一彎新月,突然,他被一股蠻力拖住了。

  他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他眨了幾次眼后,逐漸恢復(fù)感知,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拖進一個燈光昏暗的帳篷。那位劍尉長正在俯視他。她身邊站著幾名兇狠的士兵,全都穿著重板甲。

  “或許你贏得了國王的信賴,但在我眼里,你并不是德瑪西亞人?!彼淅涞卣f。

  趙信站起來,她抽出了劍。如同獅群追隨雌獅一般,她身邊的士兵也都抽出了劍。

  “我會一直盯著你的,”她警告說,“如果在你任職期間,國王有任何閃失——”

  趙信兩手死死夾住她的刀刃?!熬彤?dāng)這是我對你發(fā)的誓?!?p>  緹亞娜·冕衛(wèi)目瞪口呆,看著他把刀劍對準(zhǔn)自己的喉嚨拉過去。

  “如果國王出了任何閃失,”趙信說,“你拿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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