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墨!”
自從這位侯局長從累死累活的一線升到局長的位置后,便開始沉迷于養(yǎng)生,具體就是隔三差五的喝副中藥,每天早上六點準時下樓到院里打一個小時太極,日常上班能早回家就早回家,還有——保持心情愉悅,能不生氣就不生氣。然而,這一切努力在頃刻間就被沈兆墨這小兔崽子給打了水漂了。
“你個臭小子,你挺行??!”侯局氣的七竅生煙,血壓狂飆,皮笑肉不笑盯著沈兆墨看了一會兒,接著一嗓子又嗷嚎起來:“我讓你給我查案子,你案子沒查出個結(jié)果居然又給我弄回一尸體!怎的,你小子看我這兩天按時回家,覺得我太閑了,想給我找點事兒干?。 ?p> 沈兆墨“……”
這都哪里冒出來的邏輯。
“不是,侯局,我沒這意思……”
“我管你有沒有這個意思!現(xiàn)在媒體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上面一個勁兒的打電話問我進展,你讓我拿什么交代?簡直……”侯局表情一轉(zhuǎn),咽回了剛想罵出口的臟話。
“局長,這案子有些眉目了,不會用太多時間的?!?p> “我限你一個星期之內(nèi)給我把這案破了,否則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是……”沈兆墨郁悶的回答道。
辦公室外,穆恒和澹臺梵音這兩個耳朵特好使的把對話聽了一清楚。剛從金源街把尸體運回警局,侯局的這團火就燒到了沈兆墨的頭上,于是等沈兆墨進辦公室之后,他們就悄悄的湊過去偷聽,也是擔心他受訓。
結(jié)果——
“你們這局長有病吧!”話還沒聽完,澹臺梵音一下子就炸毛了,“什么叫又弄了一尸體回來,這尸體是我們愿意發(fā)現(xiàn)的啊!敢情他是沒瞧見現(xiàn)場的模樣!再說了,連環(huán)謀殺案中又出現(xiàn)尸體再正常不過了,難不成你還打算讓兇手自己良心發(fā)現(xiàn)偃旗息鼓?他這是腦子讓門擠了嗎?!”
穆恒嚇出一身冷汗,趕緊上前把她往旁邊拽,“姑奶奶!你小點聲兒,里面的那位是局長!”
“局長怎么了?那尸體還是我逼著沈隊長查的呢,硬要說的話都是我挑的事兒,你讓他出來找我!就知道欺負下屬,算什么本事!難怪馬斯理奧神父曾說過,警察跟天氣預報一樣不可靠呢!”
“祖宗,咱別鬧了行嗎?再說你這句話可打翻了一船人啊!”穆恒都快哭出來了,一把捂住澹臺梵音那張義憤填膺的嘴,更加使勁的往外拉。
“坐在辦公室里搞不清楚狀況,身為局長這點兒壓力都抗不了,到這兒來養(yǎng)老的嗎?”
“好了,好了!”
不久,聲音就消失了,可非常遺憾的是,剛才的一通話,侯局聽了個一字不落,眉頭擰成了一道“驚世駭俗”的直線。沈兆墨當然也聽見了,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只得有些尷尬的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侯局,您別在意,她……那位神父不見了,心情不太好?!?p> 侯局沉吟片刻,沈兆墨覺得他的五官都扭曲了。
“……這姑娘……有點魄力。行了,出去干活吧?!?p> 澹臺梵音到底算是一人民群眾,被人民群眾這樣指責,侯局也不好再為難沈兆墨,大手一揮,讓他馬上消失。
等沈兆墨從閻王殿里“死里逃生”,走回重案組辦公室時,迎面撞上來的正是澹臺梵音那副極為不悅的面龐。
“我說姑奶奶,你不要命我還想要呢!合著不是你要面對侯局的炮火,我被炸成灰對你有什么好處。咱倆相處這么久了,我可拿你當朋友、當哥們……不是,但就那意思,你就舍得把我往火坑里送,你心不疼啊?”穆恒哭笑不得的抒發(fā)心中的感慨。
“澹臺姐,你問問這一辦公室的人有哪個沒挨過批,我們都習慣了,沈隊更是皮糙肉厚、金甲護體、百毒不侵的,侯局的罵他的話他倒背如流,別說耳朵,連心臟里都生出繭子了,厚的不行,傷不著的!”秦壬瀟灑的一扶眼鏡,就好像自己說的是自豪無比的豐功偉績。
澹臺梵音“……”
可找著一個跟穆恒旗鼓相當、貧出天際的人了。
“我怎么覺得他更活不長了呢?!敝苎右痪湓捤闶屈c到點上了。
“秦壬,你小子這是在夸我還是在咒我?!?p> 沈兆墨信步走進,在秦壬那頭數(shù)得油光锃亮的腦袋上狠拍了一下,秦壬“嗷”的叫了一聲,立刻溜邊逃到對面的桌子旁。
沈兆墨似笑非笑的看著澹臺梵音,伸手在她頭上輕柔的撫摸了兩下,“你干嘛突然氣成這樣,平常也不常見你動氣?。俊?p> 沈兆墨的小心思,跟他關(guān)系好的人都看出來了,因此都識趣的退到一邊。
澹臺梵音高中畢業(yè)后就去了澳洲,之后便過上了如同修行一般清凈的研究生活,就差“青燈古佛”陪伴在旁了,對職場之中處世之道根本毫無經(jīng)驗。另外,她屬于不輕易交朋友,可一旦視作朋友便會為其兩肋插刀的類型,而且,沈兆墨又跟其他人不太一樣,因此,這兩個特點在沈兆墨挨批的時候同時起作用,導致她直接發(fā)飆。
澹臺梵音像貓一樣不出聲的任由沈兆墨在自己頭上摸了半天,卻始終不肯看他,頭瞥向一邊,看起來比剛才更火大了。
穆恒奇道:“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她耍脾氣,看來該去買彩票了?!?p> “行了!”沈兆墨嘆了口氣,抬頭面向眾人,“大家最近辛苦了,今天午飯我請客,你們要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別跟我客氣。”
下一秒,辦公室里響起歡呼的聲音。
躲過一個個高呼“萬歲”的人,沈兆墨走進穆恒,低聲說:“待會兒,幫我到樓下的蛋糕店買幾塊蛋糕回來?!?p> “蛋糕?”穆恒一時沒反應過來,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隨后高深莫測的笑著問道:“光買蛋糕?你看她氣得那樣兒,夠用嗎?”
“她只認可蛋糕,沒事兒,哄一哄就好了。”
沈兆墨丟下這句話,定睛看著還在生悶氣的澹臺梵音,良久,才依依不舍的轉(zhuǎn)頭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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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剛才那一頓大餐要吐出來了……”
秦壬剛看了眼解剖臺上那一灘“肉泥”,就被它“濃郁醇香”的氣味惡心反酸水,胃里直演“大鬧天空”,那“孫猴子”都快從他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周延也深呼一口氣,只覺得鼻腔被熏的發(fā)疼。
沈兆墨和穆恒,兩位資深刑警的抗惡心能力強大,僅僅是不適地皺皺眉而已。然而破天荒跟著來的澹臺梵音,她的姿態(tài)才是真正的嘆為觀止。她神色如常的站在了幾個人的最前方,低下頭,先跟“肉泥”進行了一次“親切友好”的“自我介紹”,這時間還挺長,接著用解剖刀輕輕挑起衣服的殘片向里張望,然后,腦袋歪過來歪過去的觀察了應該是臉的部位。
“姐,你不惡心嗎?”秦壬看她離那灘東西這么近,胃里又開始“敲鑼打鼓”的鬧意見了。
“在現(xiàn)場看見時有些不舒服,現(xiàn)在沒事了,我以前看到的過東西有的比這個更嚴重……玊老,死因和死亡時間是什么?”澹臺梵音搶了沈兆墨的話,代替他問道。
玊言心里欽佩這姑娘的膽識,便知無不言的答道:“他是餓死的,死亡時間起碼有20天,應該是5月23號遇害的?!?p> “餓死……”
“是啊,被綁在了房頂上活活地餓死,手段夠毒的。”
“那身體上有數(shù)字嗎?”秦壬怕是給熏得腦子不正常了,捂著鼻子,問了一個蠢到極致的問題。
玊老一愣,接著滿含同情的看著沈兆墨。
“玊老?”秦壬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期待的等著他的答案。
“小伙子,你覺得他都成這模樣了,可以直接裝進瓶子里帶給家屬了,還能看出什么來。沈隊長,送這孩子去看看腦子吧,別是智商給嚇出什么毛病?!?p> 秦壬正想開口調(diào)侃‘智商怎么能嚇出毛病’,轉(zhuǎn)念一想還是放棄了。幸虧他沒開口,不然玊言就得懷疑達爾文的進化論放在這孩子身上解釋不通了。
從解剖室出來,沈兆墨他們便立刻聚集在大辦公室里開會,秦壬搬來投影儀,掛在一處墻上,另一頭連著電腦,他在鍵盤上打了幾下,投影儀上就出現(xiàn)了被餓死的神父的照片。
“死者名叫胡國忠,今年50歲,金源街教區(qū)神父,報案的王女士提到,最近有個教區(qū)義工孫文不太正常,神父失蹤后更是閉門不出,我們?nèi)チ藢O文的家中,不過我們進去時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死了,脖子上一道很深的口子。”
秦壬立刻換了張照片,投影儀上顯示出孫文的死亡現(xiàn)場。地上躺的人,右手拿著沾滿血的水果刀,渾身上下全是傷口,十指血肉模糊,像是用牙咬爛的。
“死亡時間在5月30號的下午2點到5點之間,作為兇器的水果刀,刀柄上的指紋經(jīng)檢驗為孫文本人的,身上有大小不一、深淺不一的傷痕,經(jīng)鑒定都是指甲劃出的傷,因此判斷為自殺。”
“那座山查清了嗎?怎么尸體吊在那里這么長時間沒人發(fā)現(xiàn)?!?p> 周延回答道:“那里封山了,說是準備在清明節(jié)后移至樹苗,已經(jīng)封了好幾個月了,我問過王女士,王女士說神父嚴重恐高,平常連梯子都不敢爬,上山就更不可能,因此他們也就沒去山上找。另外,我在山下向上望過,尸體正好被風車的其中一個風車葉片擋住,根本看不到那里還綁著一個人?!?p> 沈兆墨轉(zhuǎn)向澹臺梵音,問:“沃爾特警司那兒的被水淹死的人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
澹臺梵音失落的搖搖頭,“沒消息,最后一個電話沃爾特警司告訴我他知道了神父的下落,我還在等他的回信。”
又過了半個小時會議才結(jié)束,沈兆墨拿起資料,注意到澹臺梵音一臉愁容的看著手機,恐怕是他的一席話讓她好不容放下的擔憂又給拽了回來。
沈兆墨走進自己辦公室,不一會兒又出來了,手中多了件白色的盒子。
“給你?!彼p手捧著盒子坐在澹臺梵音身旁。
“又是蛋糕,你到底買了幾塊兒???”
“別擔心,神父不會有事的,沃爾特警司你比我了解,一定會把神父平安救出來的。來,快吃吧?!?p> 澹臺梵音打開盒子,里面果然是一塊被裝飾的“五彩繽紛”的水果蛋糕,她用叉子切了一塊,放入口中的瞬間,眼眸之中的憂愁似乎淡了一點。
果然,調(diào)節(jié)心情,一塊蛋糕,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