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被留下的理由
笨重的金屬門再次合上,響聲在這洞穴一般幽暗寂靜的地方回蕩,連石板拼接成的地面似乎都跟著震顫著。賽斯特捂著被踹疼的肚子,喘著粗氣,抬頭向前看了看。
封閉的空間里,僅僅一米之外的地方,身形勻稱的男人正透過那雙如蛇一般驚悚、可怖的眼睛注視著他。此人有一張亞洲人的面孔,黑色的頭發(fā)、淡黃色的皮膚,他身材并不高大,跟十幾歲還在發(fā)育期的蘇昭晨差不多高,身著一件黑色的寬松襯衫,瞳孔呈不正常的純黑色,好像是帶了有色的隱形眼鏡,泛白的嘴唇從剛進(jìn)來時就在似有似無的哼著什么。男人把手伸進(jìn)口袋摸了摸,夾出一盒煙,用牙咬起一根叼在嘴里。
“誰讓你給他一腳的。”男人叼著煙面向蘇昭晨,他嗓音很奇怪,聲調(diào)扭來扭去,有種妖冶的……人妖的感覺。
“可不是我的錯,是他沒完沒了的說教把我惹火了,老東西,真以為自己是圣人啊!”蘇昭晨厭惡的啐了一口。
“老板規(guī)定,不能傷了他,快去,給他扶起來。”
蘇昭晨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把拽起賽斯特,由于雙腿沒有力氣,賽斯特跌跌撞撞的搖晃了半天才總算站穩(wěn)。
見這情況,男人不由得眉頭一皺,繼續(xù)用賽斯特聽不懂語言問蘇昭晨,“你給他喂了多少藥?”
“不多,死不了!”蘇昭晨把頭一撇,明顯有點(diǎn)不耐煩。
男人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隨即咧嘴一笑,賽斯特頓時寒毛直豎,那種笑容宛如引誘獵物步入陷阱的蜘蛛,帶有猛烈的劇毒。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還請您見諒。”男人把煙點(diǎn)上,若無其事也毫無感情的致歉道。
“是你命令的他?你怎么忍心讓這么小的孩子做惡事?!辟愃固貞崙嵅黄降哪曋?。
男人斂去笑容,慢條斯理的噴出一口煙圈,神色平平常常,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嘲諷,但有那么一瞬間,賽斯特從這個年輕人臉上看見一抹似有似無的殺氣,然而眨眼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換回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模樣。
男人嘴角一挑,操著詭異的音調(diào),“賽斯特先生還真是心地善良,您的意見我會向上面匯報(bào)的,現(xiàn)在我們來談?wù)務(wù)?jīng)事,能否請您告訴我東XZ在哪兒?”
“我剛才就說過,我不知道?!?p> “你認(rèn)為我會相信?”
“信與不信跟我無關(guān),作為主的信徒,我們被禁止說謊,因此我所說的都是實(shí)話。”
男人默了半晌,似乎是覺得他說的話有點(diǎn)道理,然而蘇昭晨卻不依不饒的抗議道:“呸!你說什么就信什么!就因?yàn)槭切磐剿圆荒苷f謊?聽你媽的鬼扯!新聞上犯戒的神父主教還少嗎?費(fèi)羅主教不就是一個,還有那個老神父莫斯……”說到這里,他一下子停住了,目光帶有譏諷的望著他,“賽斯特先生,您想知道他們之后的結(jié)局嗎?死了,都死了!想知道是誰殺的嗎?”男孩又用手指向自己,“是我……”
賽斯特猛地一驚,他不敢相信蘇昭晨的話,目光移向男人,只見那人的臉上掛著近乎得意的微笑。
這世界……究竟怎么了?
“賽斯特先生,你不知道東西的下落,這我信?!蹦腥松焓种浦拐f到興頭上的蘇昭晨,“可你總該知道找到東西的線索吧?可能是一句話,可能是暗號,也可能是一件物品,其中的一句暗語paradise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可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p> “所以你們派瑪格麗特修女潛入學(xué)校調(diào)查?”
“她可是顆非常好用的棋子呢,太可惜了,沒想到圣職者也能下狠心殺人?!?p> “不得已的行為,為了保護(hù)主的財(cái)產(chǎn),特別是不能讓它落到你們的手里?!?p> 下一秒,賽斯特感到鉆心的疼痛,肩膀火熱的像在燒灼,低頭看去,一把刀正插在上面,他撲倒在地,一邊痛苦的呻吟掙扎,一邊透過冷峻的眼眸盯著男人。
那人掃了一眼賽斯特,竟被他狼狽的模樣逗樂了,他伸手拔下刀,沾血的刀刃抵住賽斯特的脖子。
“不是不能傷他嘛?!碧K昭晨在一旁不屑的開口。
男人故作為難狀,蹲下身在賽斯特耳邊輕聲說:“雖說有命令不能傷你,但也有命令必須帶回點(diǎn)東西回去,沒辦法只能委屈您一下了,第二個線索是什么?”
賽斯特壓緊牙關(guān),面部青筋暴現(xiàn)。
“骨頭夠硬,看來你們圣職者都很喜歡疼啊?!?p> 當(dāng)男人正想將刀再次插進(jìn)他胸膛時,上面突然傳來呼隆隆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數(shù)量不少。賽斯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他右手握成拳,左手捂著不斷冒血的傷口,額頭滲出大顆汗珠??粗鴥蓚€敵人,他估算了一下風(fēng)險,這里位于地下一層,距離不過短短的兩階樓梯而已,然而男人的動作會更快,假如他打算在逃跑之前滅口,自己也是沒有活路的。
面前的兩個人一動不動,似乎是在聽上面的動靜。
要反抗嗎?他們有兩個人,自己打贏他們的幾率是多少?
“比我想象的要快啊?!蹦腥诉@時開口,話語間莫名多了份喜悅,他把刀收了起來,俯身看向躺在地上的賽斯特,臉色驟然變得冷酷無情,“今天暫且放過你,可你別忘了我能抓住你一次就能再抓住你第二次,你的同伴們都太愚蠢,希望德高望重的校長先生……能聰明一些?!彪S后,他招呼蘇昭晨,兩人往房間后方走去。
房間的后墻有條直通外界的暗道——教皇的通道。
“哦,對了。”當(dāng)男人打開通道門時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他對蘇昭晨招了招手,后者毫無戒備的湊到跟前。
剎那間,方才刺中賽斯特肩膀的刀,扎進(jìn)了他的脖子。
男人對他冷冷說道:“忘了告訴你,你不合格,就留這吧?!彼挚聪蛸愃固?,聲音竟有些失真,“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思想者’,以后有緣再見?!痹捯粢宦?,他便消失在昏暗的通道之中,而地板上,蘇昭晨猶如跳到岸上的魚、四肢撲騰了幾下后便沒有了動靜,他雙眼圓睜,眼神逐漸喪失了焦距,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賽斯特整個人僵在那里,只是呆呆地看著……看著……眼見著這個鮮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漸漸死去。
凄涼、悲慘、憤怒,如今這些情感仿佛一起涌了上來,集中在他的面部——牙、被他咬的吱吱作響。
金屬大門第三次打開,沃爾特率先沖進(jìn)來,在看到蘇昭晨的尸體時,他直接驚住了。
由于身體和內(nèi)心的雙重打擊,賽斯特一離開地下室就直接暈了過去,沃爾特急忙讓人先送他去島上的診所做包扎和治療。梅里特帶領(lǐng)幾人順著逃生通道追捕逃跑的嫌犯,還沒來得及離島的金法醫(yī)被立刻叫了回來,面對孩子的尸體,不光沃爾特,就連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的金法醫(yī)也不由得皺起眉頭,感到不舒服。
“這該引起國際問題了吧?!表n清征看著地上躺著的蘇昭晨,側(cè)頭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們在這里?”
“是墻壁,鐘塔的墻壁同樣采用毛石圬工墻,這與舊房屋的相同,而學(xué)校內(nèi)的建筑以及禮拜堂外側(cè)的墻壁用的是英式砌法?!?p> “原來如此……”韓清征嘴唇緊抿,不久,惋惜道:“他們果然利用了孩子?!?p> 澹臺梵音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他們利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是經(jīng)過精心挑選后的產(chǎn)物,是引以為傲的作品,是被豢養(yǎng)的野獸。”
“那怎么給殺了?”
“我想……大概是失敗品吧?!卞E_梵音語氣中盡是悲傷,“走吧,我們?nèi)ジ勺约涸摳傻氖拢@里留給沃爾特警司就行,地圖呢?”
韓清征一拍口袋。
兩人離開了鐘樓前往餐廳,途中又叫來了馬斯理奧神父,韓清征把繪有舊房屋的分布圖在桌上展開,神父仔細(xì)觀察了一會兒,然而沒看出什么門道。
澹臺梵音用手點(diǎn)了點(diǎn)成為謀殺現(xiàn)場的舊屋位置,“賽斯特校長拆毀舊房屋,這舉動本身沒有問題,留下幾處順眼的另作他用也無可厚非,可是選擇標(biāo)準(zhǔn)卻非常奇怪,不說別的,單說校園里的這幾間,跟個障礙物似的,擋道不說還影響美觀,我打聽了下,其中兩間由于破損嚴(yán)重還花錢大修了一番。寧愿花錢去修也不愿意拆,如此來看已經(jīng)不僅僅是順眼這么簡單了?!?p> “可是每間屋子都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馬斯理奧神父說,“你給我打電話后,我還特意去詢問伯恩神父有關(guān)那個叫蘇昭晨的男孩,這個孩子是學(xué)校剛開始招生時錄取的,這么久的時間,他恐怕早就查探過這些屋子,卻毫無收獲?!?p> “就是這點(diǎn)?!卞E_梵音朝神父點(diǎn)點(diǎn)頭,“綜合這些因素考慮,有意義的不是房子內(nèi)部,而是房子本身。”
韓清征細(xì)細(xì)琢磨她這句話,“是房子的建筑材料?建筑結(jié)構(gòu)?歷史背景?還是……”他猛地反應(yīng)過來,緊盯著地圖上的一個個黑色小塊,喃喃地說,“是道路,這些屋子幾乎是在同一時段、選用同種材料、聘請同一批工人、采用相似的建筑風(fēng)格所建,它們是工廠提供給工人們的住處,要說有什么不同,也就是所在的位置了?!彼泵ε艿角芭_要了紙筆,比對著分布圖把街道名一一列出來。
接著,澹臺梵音拿過他列好的紙,用筆在每個首字母上畫了個圈。
“G-N-O-S-I-S……gnosis?!表n清征念著這個陌生的詞。
“什么?!”神父突然驚呼一聲,顯然對這個憑空出現(xiàn)的詞感到詫異,由于他的喊聲過大,其他的客人紛紛側(cè)過頭來好奇的張望。
“gnosis……”澹臺梵音意味深長的再次念著,“看來這樣?xùn)|西跟諾斯低派有關(guān)。”
注:英式砌法是一種基本的組合砌磚方式,磚塊交錯排列,平面上增強(qiáng)了抗壓強(qiáng)度和側(cè)向穩(wěn)定性,立面上呈現(xiàn)經(jīng)典的花式圖案,以兩層為一個單元豎向排列,穩(wěn)定性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