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殿內(nèi)殘骸

　　日出，淡淡地朝陽在這片靠北的海面上投下一絲暗淡的光暈，清晨慢條斯理地籠罩了曼殊島。只有在一夜、一晨這由白變黑、由黑變白的短暫美好之中，曼殊島才會卸下人為覆蓋在上面的一層神秘，悄然露出它原本樸實、寧靜、與世隔絕的本來樣貌。

　　放眼望去，村莊各處，人們開始了一天的生活。只不過，或許是李康福橫死事件過于駭人聽聞、村中人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原故，以往天不亮就陸陸續(xù)續(xù)在田間地頭穿梭的人突然沒了身影，好多村民更是直接離開了小島，等待風(fēng)波過去才肯回來。

　　寒冬之中霧蒙蒙的小島在不知不覺之中陰氣繚繞。

　　就在日光粉墨登場之后不過片刻，曼殊島港口的不遠處，一個年老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么大的霧，又這么早，非得現(xiàn)在去，連臺階都看不清楚你說你上去干嘛？回頭再摔了。”

　　發(fā)出聲音的老大爺想必自年紀(jì)大、腿腳不太聽使喚后，就沒這么大早頂著大霧出過門。

　　“不早晨去什么時候去？！你見誰求神拜佛在太陽下山后的嗎？你個死老頭子，讓你爬個山廢話這么多，你在家閑得都快招蛆了！”

　　在老大爺?shù)纳砬耙幻走h的方向，傳來了即使喘著粗氣都不妨礙扯著嗓門大喊的聲音，多半是他老伴。

　　“我勞動了一輩子了，到老了還不準(zhǔn)在家歇歇啊。”老大爺?shù)恼Z氣埋怨中夾著深深的委屈，估計是年輕時被生活蹂躪的不輕。

　　老太太轉(zhuǎn)眼態(tài)度強硬起來。

　　“照顧老的，扶養(yǎng)小的，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我干的，我都沒喊累，你倒喊上了。趕緊的，別磨磨蹭蹭的?！?p>　　“你咋這么啰嗦呢?！?p>　　“等我死了，看誰再啰嗦你，你自個過去吧?！?p>　　兩人就這樣吵著邁上了去往大威德明王廟的臺階，吹刮著林木的風(fēng)聲，還有遠處傳來的、某種不知名的鳥叫，聽的時間一長，便讓人產(chǎn)生種有人在周圍竊竊私語的錯覺。

　　在這種感覺下，人們往往會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兩位老人這時的狀況正是如此。

　　“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山剛死過人，拜菩薩也不吉利?！睘榱司徑庑闹械膽n慮，老大爺又一次勸道。

　　“就是因為出了人命，咱才要去，而且死的是什么人你難道忘了？林康福那王八蛋，他騙了咱們多少錢，你我一輩子的積蓄都讓他給騙走了！現(xiàn)在他死了，這是大威德明王聽到了咱們的祈求顯靈懲罰了他，咱們要去感謝菩薩去?！?p>　　不知是否因為忽然提起自己這輩子最痛恨的人的名字，老大爺方才萌生的恐懼略微淡化，聲音里充滿了報仇后的暢快感。

　　“那個混蛋，這就是報應(yīng)！”

　　“所以，咱們要去上柱香?！?p>　　老大爺四處查看著一路走到刻有“大威德明王廟”的石碑前，又往山下瞧了瞧，然后跟著精神頭十足的老伴穿過殿前的庭院。老伴在青銅鼎旁停下，伸手從包里掏出一把香，點上后橫放在鼎中，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你也拜拜?！彼ゎ^以命令的口吻朝身后的老大爺說。

　　老大爺不情愿的合上雙手，應(yīng)付著晃了三晃。

　　“你個死老頭子……”

　　老太太嘴里吐出這么一句不滿的話來。

　　然而，正前方的大殿里，一團黑影正毫無生氣的鋪在地上，流出的液體幻化成詭異花紋，緩緩延伸著。

　　“啊——！”

　　當(dāng)赫然發(fā)現(xiàn)大殿地面上的東西時，老太太下意識地發(fā)出一陣不亞于年輕女子的尖銳的慘叫，對于一只腳已經(jīng)踏進棺材的她來說，這一聲尖叫估計能讓她把另一只腳也給伸進去。

　　“那……那、那是什么？！來人啊……哎呦媽呀！老頭子……快！快打電話叫人……天啊，要遭天譴?。　?p>　　轉(zhuǎn)眼間，老大爺那一臉啥都無所謂的面孔被驚愕取代，他大概從未有一刻想過會有這么一遭吧。

　　早晨，沈兆墨幾人被一陣敲門聲狂轟亂炸的吵醒，老書記驚恐的交代了事情原委，他們連洗漱都沒來得及，撒腿就往山上跑。

　　老太太的一聲驚世駭俗的尖叫吸引了不少山下的村民，當(dāng)沈兆墨他們跑到寺廟前，大殿周圍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好在由于現(xiàn)場殘忍異常，沒人敢進去，只都在殿外伸頭瞧了眼，可就這一眼便足以讓好多不習(xí)慣此畫面的群眾跑到樹底狂吐不止。

　　韓清征充當(dāng)了一回警方內(nèi)部人員，與老書記兩人苦口婆心的勸說村民們離開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尸體的兩個老人坐在不遠處打著哆嗦，頗有點下一秒就暈給你看的架勢，老書記沒辦法，只得在通知了沈兆墨后，帶著他們先回自己住處。

　　就算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沈兆墨，也不敢輕易靠近尸體，害怕破壞現(xiàn)場是其次，主要是因為尸體——到處都是。

　　李康福雖然腦袋被砸碎，至少其他的地方完好無損，而這人則是徹徹底底的碎成一灘，找不到手，找不到腳，更沒有頭，有的只是一塊塊血肉模糊流著惡心液體的尸塊，分散丟棄在大威德金剛神像的面前，冷風(fēng)一吹，血腥味刺鼻。

　　“親娘啊……”極富沖擊力的畫面刺激著穆恒的視網(wǎng)膜，也刺得他太陽穴瘋狂的跳動，“陣仗太大了吧，這是有多大的仇啊。”

　　韓清征背靠木板，臉色發(fā)青的看向后院，他不是個害怕血腥的人，僵尸類電影平時就著炸雞看得樂在其中，然而，該感嘆一句現(xiàn)場感就是不一樣，還是要長嘆一聲人心險惡，反正韓清征只看了一眼，就匆忙移開了視線。

　　“老墨……這該不會就是蟈蟈他們天上地下尋找的人吧……幾日不見……當(dāng)真刮目相看啊?！?p>　　沈兆墨抹了把臉，長長呼了口氣，還不忘攬過神色凝重的澹臺梵音的肩膀拍拍，他頓了頓，陰天加大霧，昏暗的日光下，他的一切情緒仿佛都隱藏在薄薄的霧氣之中，讓外人看不出一點端倪，半晌，他才用自己固有的冷靜語氣，命令道：“穆恒，通知郭隊，把現(xiàn)場詳細描述給他們，讓他們做個心理準(zhǔn)備?！?p>　　“成，老墨……”穆恒難得的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這是人家地盤，我們不能越權(quán)，況且郭隊的本事你應(yīng)該最清楚，未必需要幫忙，我們先看看，見機行事?！?p>　　一個小時后，郭仁義頂著一腦門子官司率領(lǐng)刑警大軍浩浩蕩蕩的出現(xiàn)在寺廟，即使提前收到了友情提示，也無法阻止精神薄弱的同志們在看到現(xiàn)場后吐得死去活來。

　　韓清征看著一個又一個跑進樹林的刑警，由衷的佩服自己的承受能力，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太適合當(dāng)警察了，天生心理承受能力強，因為不管怎么說，自己可沒吐。

　　撇開韓清征謎一樣的自信不談，吳法醫(yī)盯著現(xiàn)場沒幾秒，便心力交瘁的嘆了口氣，足足等了半分鐘，才發(fā)自肺腑的感慨了一句：“這案子，真鬧騰。”

　　“來找林康福的家伙查到了。”等沈兆墨“穿戴整齊”踏進殿內(nèi)后，郭仁義雙手交叉盤在胸前，語氣略微有點暴躁的說：“那該死的王八蛋名叫郝軍，35歲，華市本地人，一個大惡不作、小惡不斷的混混，聽說還有點黑道背景，未婚，父母都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跟這混賬兒子斷絕了關(guān)系，如果這人是郝軍，不知道他父母……會不會給他收尸?！?p>　　“郝軍和林康福的關(guān)系呢？”

　　“郝軍曾是那家工廠的保安，因為偷盜廠里的東西一年前被廠長開除，他跟林康福臭味相投，我派人去廠子里問過，在郝軍沒被開除之前，跟他最鐵的就是林康福，兩人經(jīng)常在一起喝酒聊天。郝軍交際圈很復(fù)雜，雜七雜八什么人都有，還沒查清計劃綁架的其他成員，但是……”

　　“你懷疑廠長？”沈兆墨一言點破郭仁義的想法。

　　“現(xiàn)在來看，廠長的嫌疑最大，女兒是他的心肝寶貝，有人企圖傷害她，怎么能不恨。”

　　“你也說是企圖，廠長未必知道他們的計劃。”

　　郭仁義沒吱聲，他心中同樣清楚這道理，然而，調(diào)查嘛，總要找個點進行下去，否則不就走到頭了。

　　“吳法醫(yī)，尸體怎么樣？”郭仁義往前挪了一小步，伸頭問蹲在地上滿臉黑線的法醫(yī)。

　　然而，就聽法醫(yī)冷笑一聲，“哼！我現(xiàn)在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該死，剁得也太碎了，下半身找著了嗎？！”

　　“那兒。”澹臺梵音的聲音此時從另一側(cè)傳來，眾人望過去，見她站在大殿的后門外，手指著面前的一個角落，“人類的盆骨比想象的要結(jié)實，并不是容易切碎的，不就在那兒扔著嘛。從我這個角度看去，應(yīng)該是個男性。”

　　郭仁義眨巴眨巴眼，直接愣住了。

　　吳法醫(yī)小心移步，走向澹臺梵音指向的角落，“眼神夠好使的，確實是男性，謝了?！闭f完，他竟舉著尸塊朝她晃了晃，驚得澹臺梵音出了一身冷汗。

　　“嗯……”吳法醫(yī)掃視了一圈現(xiàn)場，“現(xiàn)在的尸塊大大小小加起來共有二十三塊，找不到腦袋，估計是打碎了摻和在里面了，從這些尸塊的切面來看，兇器還算鋒利，但具體是什么不知道?！?p>　　“死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鄙蛘啄珕枴?p>　　“拼出了一雙腳，一雙手，所以是一個人，至于死者是不是郝軍，就要等DNA鑒定了?！?p>　　“郝軍有案底，得出結(jié)果不難，吳法醫(yī)，先確定死者身份吧?！?p>　　吳法醫(yī)比了個“ok”的手勢，然后又說：“尸體損害得太厲害，你們得給我一點時間，如果要確定是否是連環(huán)案，還要找到頭骨碎片拼接起來后才能得知，要是還是那種奇怪的傷口，應(yīng)該就能判定兩人被同一種兇器所殺?！?p>　　“奇怪的傷口？”

　　郭仁義給旁邊的同事比劃了一下，后者立刻取出一張照片遞到沈兆墨面前，那是拼接好的林康福頭骨后側(cè)的照片，邊緣不齊的大洞占據(jù)了大部分畫面。

　　“啥玩意兒啊這是？怎么跟開顱手術(shù)似的?！蹦潞泯b牙咧嘴的問。

　　“誰知道啊，尸檢的結(jié)果顯示就是腦后的這個傷口要了林康福的命?！?p>　　穆恒一指地面，“這個也是這么死的？”

　　吳法醫(yī)搶在郭仁義前說了聲，“拼接完后才能知道?！?p>　　正當(dāng)吳法醫(yī)指揮著實習(xí)法醫(yī)們將石塊小心裝袋，何老爺子從山下不顧一切的沖了上來，由于跑的太急，他臉通紅，胸口猛烈起伏，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邊喘邊喊道：“是大威德明王！大威德明王顯靈了！”

　　作者的話：昨天忘記改章節(jié)數(shù)了，昨天的第8章已經(jīng)改為了第195章，給大家造成困擾，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