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偉民并沒有等到李成星的回答,實際上,李成星回答與否并不是那么重要。
大佬之間的斗爭,一名小講師的意愿只能被徹底忽視掉。
齊偉民顫顫巍巍地按下三樓的指示鈕,慢慢等著電梯攀升。通常情況下,他挺像一具行將就木的木乃伊。
電梯門還沒徹底打開,就聽到一陣“哈哈”聲。齊偉民透過微瞇著的雙眼,辨認出了笑聲的來源。
正是何卜冰。此人正站在法昌明的右后方,不停地說著一點都不好笑的葷段子。而法昌明身邊簇擁著的一群人,卻都笑得前俯后仰。
“噢,是齊院長啊?!狈ú饕姷烬R院長,扯了扯嘴角。
聽到他說話,后面那群簇擁連忙停止了喧嘩。但是,沒人有向齊偉民打招呼的意思。
“法教授,您忙您忙?!饼R偉民顫巍著從電梯里面走出,向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呸,老不死的東西?!笨吹烬R偉明進了辦公室,何卜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咒罵道。
法昌明皺起了眉頭,慍怒道:“卜冰,你是大學教授,不是地痞流氓!”
何卜冰慌忙道歉,跟隨法昌明進了電梯。
齊偉民進了辦公室,拉動電閘,房間里的燈光閃了兩下,終于亮了起來。
窗戶是常年掛著厚重窗簾的,如果不開燈,就算是夏日正午,辦公室里也伸手不見五指。
從書桌抽屜的最深處摸出一把泛銹的鑰匙后,齊偉民走到書柜前,將鑰匙插進了最右側的孔里。
“啪嗒”——隨著一聲鐵片碰撞的聲音,小柜子的門被打開了。
借助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在柜子里面,放著一個小筆記本,約莫成人手掌大小。
“唉”——齊偉明嘆了口氣,翻到了中間某頁,食指在上面指畫了一會兒,最終鎖定了一個位置。
只見那個位置上有一串數字,看起來應當是手機號碼。數字的后面有一個括號,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黃振業(yè)。
齊偉民從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只磕碰得掉漆的老式諾基亞,照著本子上的那一串號碼打了過去。
三聲“嘟噠”后,電話接通。
“齊老師,您有什么事?”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還記得你跟我提過的那個徐憐嗎,今天我見到了…”齊偉民說。
“所以,你打算拒絕那份聘書?”王策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向徐憐問道。
而王晨晨,則坐在一旁和烤肋排做著激烈的斗爭。
說出來有些丟臉,華國最成功的企業(yè)家和華國最熾手可熱的經濟學家之間的第三次會面,是在路旁燒烤攤進行的。
徐憐端起了酒杯,和王策碰了一下,接著一口飲盡杯中殘存的酒液,回答道:“我總不可能去給法昌明當狗腿子吧。我已經決定了,要是您沒有什么用得著我的地方,這個星期我就回北府大學了?!?p> “嗚嗚嗚—”王晨晨嘴里塞了個烤饅頭,急忙嚷嚷,“不要走,我告我爸幫你教訓他?!?p> 王策順手端走她的雪碧,給她換了一杯水。
“我還真有事想讓你幫幫我?!?p> “什么事?”
“帶一筆錢,跟著我女兒去慶州?!?p> 徐憐目瞪口呆。
“我跟她去慶州干嘛?!你不是準備搞直營制嗎?”情急之下,都忘了尊稱。
王策搖了搖頭,道:“你猜對了我的心思,但你還真插手不進那個。要改直營制,面對的都是公司內部的問題,你幫不了我?!?p> 徐憐覺得奇怪,追問道:“既然我?guī)筒簧夏愕拿?,你為什么又讓我去慶州?”
王策笑了:“我看中的是你的眼光,想讓你幫我在慶州開一家分公司。既然你學術之路不順,那就換條路先走走嘛。“
行吧,上位者的思維方式總是這么與眾不同。徐憐心想。
于是他干脆直接問道,“什么業(yè)務?給多少資金?”
“只給你五百萬。至于什么業(yè)務,完全隨便你。畢竟錢也不多?!蓖醪邐A起了一塊拍黃瓜,淡淡地說。
徐憐:“可以。反正我暫時也沒臉回瀛洲見教授了?!?p> 王策把拍黃瓜咽了下去,說道:“那就這樣決定了,這500萬隨便你花,賠了算我的。盈利的話,不管能做多大,我們都五五分。如何?”
徐憐剛想回答,就瞥見王晨晨扯了扯王策的衣袖:“爸,你看那。”
聞言,兩人一齊看向了她指的方向。
只見這燒烤攤的老板娘,把一塊跌在地上的黃瓜撿起,放進了碗里,接著又用同一只手狠狠醒了醒鼻涕。
王策:…
徐憐摸摸放下手中的筷子,干笑了兩聲:“行,那就讓我占占您的便宜。”
王策這下卻沒有心情搭理他了。
只見這位豐達集團的董事長,徑直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撥了個電話:“喂喂喂,漢昌市環(huán)保局嗎?我是豐達王策,我要投訴拍黃瓜,不不不,投訴燒烤攤!”
徐憐:…
王晨晨在一旁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拉著徐憐說:“這盤拍黃瓜哈哈哈哈哈我爸哈哈哈吃了半盤子哈哈哈哈哈…”
徐憐:…
這時候,王策終于打完了投訴電話,接著掏出了五百塊錢遞給王晨晨:“你拿這五百塊去結賬,讓他別找了?!?p> “喲,老爹,你還心生愧疚呢?”王晨晨接過錢,一邊起身一邊打趣道。
徐憐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憋著笑。
王策許是被女兒調侃慣了,對王晨晨的話毫不在意,轉過頭對徐憐說:“這家燒烤攤開了很多年了,因為離家近,我經常過來點些小菜,喝點小酒。
說實話,這種地方不干凈我是知道的,剛才那種事我也經??匆?。只是往常我都是獨斟,沒人當面指出來,我也沒覺得多惡心。但是方才被晨晨戳破,我瞬間就覺得異常反胃。
回想起來,在古琴臺你當我面說出‘直營制’那三個字的時候,我何嘗又不是一樣的感覺呢?!?p> 徐憐雙手撐著頭,陷入了沉思。
王策頓了頓,接著說:“你以為法昌明的種種惡行,上面就真一點都不知道嗎?無非是缺一個被當面點破的時機罷了!你太低估你自己重要性了!如今華國經濟學界,你徐憐是最當紅的小生,法昌明千不該玩不該,就不該在此時打你的主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已經有人借著這個機會向法昌明開炮了?!?p> 聽到這,徐憐抬起了頭,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