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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京卻

第十五章:麟光殿(3)

明月京卻 看雪聽云 3498 2019-12-04 21:18:59

  太醫(yī)署的人跪著,說柳萬繡已然身死,之后便退了出去。

  “父親息怒。這都是兒臣之罪?!?p>  太子崔豫霄跪在殿下,雖已擦洗過,但他仍然聞得到自己身上隱隱的血腥氣息,不由得為之惡心。

  “陛下。安別向來謹慎膽小,能讓她生這么大的氣,一定是出來什么事情。太子,公主,你們跟安別素來交好,可是有什么隱情沒有告訴陛下的,快說出來吧。”

  圣人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扶了扶?;屎蟮募绨?,示意她注意禮儀,莫要失了身份。

  中書令尚書令兩位老臣與兩位侍郎,還有褚文乾,慕容玉皆站在殿外,尉遲驥見他有家事處理,便告辭離開。

  昭王被賜了凳子坐在一旁,崔豫霽在身后乖乖的站著,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崔琰跪在太子身側,表情也甚是愧疚。御知在太子身后,臉上的淚痕未消新愁又起,只覺得天旋地轉,惆腸滿懷。

  “說罷?;屎笤趩栐?,為何都不作答?!?p>  圣人坐在暖塌上,神色冷峻。

  崔琰叩首。

  “回陛下,回皇后娘娘?!?p>  “是圣母皇后!”圣人一拳砸在塌邊的扶手上,將整個內殿的空氣驚的為之顫抖。

  “許多年了,連這點東西都學不會嗎?”

  崔琰伏在地上,復又行禮。

  “回圣母皇后。是臣失察。前幾日太子托我查驗柳青身份,一來二去各種線索都查到了柳萬繡的頭上,此人筆跡,年歲,籍貫,均符合,臣便以為他就是柳青。此事是兒臣大意,兒臣知罪?!?p>  “太子。”

  “父親。”崔豫霄回道。

  “無緣無故你查一個文人墨客做什么?整日就知道說文寫字,國子監(jiān)里放的拓碑還不夠你看的嗎??。 笔ト藛柕?。

  崔豫霄拱著的雙手滲出冷汗,膝蓋已然跪的有些疼。

  “回父親。兒臣,兒臣聽說此人書畫雙絕,心神向往。便托齊王兄尋查一二,希望求得一兩個墨寶而已?!?p>  御知見他沒有拆穿詩箋之事,心中忽然明白了些許,便擦了擦眼淚,要稟了圣人。

  “父皇,太子哥哥所說,御知可以作證。”

  “撒謊!你們一個個,都在跟孤撒謊!”

  圣人震怒,驚得昭王慌忙起身勸慰。

  “陛下息怒。”

  圣人見他三人伏在地上不再言語,便一個個問了過來。

  “御知。齊王方才殿上說那柳青在居言酒肆名聲大噪,那里都是才子佳人詩文相會,你與安別多次出宮,是不是都去了哪里,?。 ?p>  御知啞然,不敢答話。

  “還有太子。我知道你喜愛書道,但你貴為太子去求一文人墨寶,是否有辱皇家威嚴!從前都,你是去找你的老師或者鎬京知事,我便不曾說你。為何這次舍近求遠,要找你齊王兄?他是禁軍指揮,只管城防,跟文人墨客不沾半點關系,你卻去求他?這其中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崔豫霄也是低頭未答。

  圣人又冷冷的看了眼崔琰。

  “至于齊王,你的失察之罪在所難免。若是安別有個三長兩短,莫說孤,就是皇后也饒不過你們。只是我現在還有一事不明,想問問你們。不知道誰來與孤開解?!?p>  殿上鴉雀無聲。

  “安別郡主是如何認得柳萬繡的?”

  崔琰,崔豫霄還有御知都沉默著。

  “齊王你說。人是你查的,那查到了之后呢?”

  “查到之后,我便差人回了太子。剩下的便沒有過問了?!贝掮笆值馈?p>  “照這么說,你之前并沒有見過柳萬繡,是嗎?”

  “是?!?p>  “你沒見過??墒怯腥艘娺^。而且,這個人你卻熟得很!”

  圣人聲音威嚴,崔琰抬起頭,眼神已有些慌亂,辯解的聲音剛剛發(fā)出便被圣人伸手止住。

  “帶進來?!?p>  殿內燈燭搖晃,內侍監(jiān)程篤汝把一個人從殿外帶了進來。

  “陛下。姚方帶到?!?p>  崔琰驚慌起來,往前跪行幾步,拱手欲要辯解,圣人抬手,閉目不聽。

  “噤聲。此時我只問他。再敢多嘴,便剝了你的王爵!”

  說罷又指了指姚方。

  “你與我一五一十講來,若有半個虛字,就地格殺!”

  隨著姚方叩拜在地,事情一五一十豆子般被撒了出來。柳萬繡與安別初次在酒肆相遇的情形也為圣人和皇后所知曉。

  崔豫霄跪在最前面聽著她的陳述,卻感到像卸下了千斤重擔般喜悅。

  他從來都沒有發(fā)覺,柳青的名字在自己心里已經變成了一個敵人。他曾經奪走了安別對自己的依賴,奪走了安別和自己能朝夕相處的可能,直到這個假冒的柳青死了,他才感覺輕松了許多。即使他對那一瞬間背后傳來的力量有所懷疑,但結果卻使他高興,甚至有些瘋狂。至于那個真正的柳青,慕容玉,他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從御知抱著斷弦琴從簾后走出,然后與慕容玉相互對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那種相思的眼神,就跟自己對安別的渴望一樣真實,迫切。

  “太子!”

  崔豫霄的思緒被圣人的一聲呵斥打斷。

  “我問你姚方所說是否屬實?當初是不是安別找你尋查,你為何悶不做聲!”

  崔豫霄拱手。

  “不是?!?p>  “不是?那你是從何處看到他的詩畫的?”

  崔豫霄跪著,沒有作答。

  “哼。嘴硬。內侍監(jiān),派人去郡主的房里找找,看有沒有什么不該出現的東西,拿來給太子欣賞欣賞。”

  程篤汝轉身吩咐了徒弟趙吉帶人出殿直奔暖香閣,圣人又問御知。

  “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御知側目看了一眼身前昂首的崔豫霄,忽然想起那夜在政德店外聽到的言語,心中方才明朗了許多,頓時暗中為太子心痛,想起三人從前的許多光景來,不免神傷,當即便打定了主意。

  “陛下。此事....此事皆因我而起。與姐姐沒有干系?!?p>  “哦?那你說。”

  “我與柳青詩文往來,傳情已久。我怕太子笑我癡傻,便請姐姐替我求太子尋查柳青。不想卻被這歹人冒了名諱,私會安別。一切起因皆是我膽大妄為,太子也好,齊王兄、姐姐也好,都是替御知擔了罪責。還請陛下饒了他們。御知愿意受罰!”

  皇后見她一番話說得真切,當即氣攻心頭,起身便要訓罵。剛要邁步,便察覺到圣人如刀般的眼神射向自己,只好悻悻的坐回塌上,捂著帕子低聲啜泣。

  “你倒是承認了。那你為何未至酒肆與柳萬繡相認,反倒是安別去了?”圣人問道。

  “那日我約了姐姐一同前往。結果行至太極宮北,見涼世子在放紙鳶,便耽擱了。后來想起,便找了太子哥哥一同趕了過去?!?p>  “太子?!?p>  “是的。去了片刻我便接送兩位妹妹回宮了?!?p>  御知接到:“后來齊王兄還來宮里問候,與我在承坤殿外閑談了幾句。”

  崔琰趕忙躬身稱是。

  圣人閉目緩了半晌,緩緩說道。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今日,我便問問你們,天子是什么?皇室又是什么?”

  諸人沉默。

  “孤戎馬一生,平北燕,和吐蕃,定西涼。我從成山的尸體中爬出方有了如今的權力。御知你是孤唯一的公主,是權力最跟前的人,是天下無數人最羨慕的孩子。居然還恬著顏面,溜到市井之間,要與一個文人墨客花前月下以詩詞相會。這簡直是聞所未聞!你置皇家的顏面于何顧!置孤的顏面于何顧!你身上流淌的是孤賜予你的命脈,是天下女子難以企及的尊貴,這是何等的權力與榮寵。卻怎得如此目無尊卑,膽大妄為!滑天下之大稽!”

  一旁的昭王見局面已然焦灼,起身過來勸解。

  “陛下。不過是孩子年幼無知,嬉鬧一番。索性沒有發(fā)生什么,而且冒名的歹人已死,天下人也不曾知曉。陛下切莫要生氣,傷了身子才是?!?p>  御知直起來身子,眼眶含淚。

  “父親,您總是說權力如何,王室如何??赡鷧s忘了,我們首先是您的孩子,然后才是公主和皇子。您從來都未曾過問過我們今日過得如何,是開心,還是難過,每日只陪著朝臣和案牘。您不知道,鎬京城的大街有多么熱鬧,百姓有多么安寧。就連女兒我,也是去了宮外,才遇到了這...”

  “夠了!”

  圣人顯然怒氣未消。他緩緩踱步走到他幾個孩子中間。眼神平靜,卻令人膽寒。

  “天下的子民是孤的孩子,你們也是孤的孩子,孤縱你,容你,是疼愛你,不是讓你放下顏面去私會情郎的!既然你不喜歡我賦予你的權力。以后....“

  說罷,停了停,將手中帕子丟在地上。

  “你便遷出去住吧。沒有我的口諭,不得進宮?!?p>  御知睜大眼睛了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父親,要逐自己出宮?

  崔豫霄、崔琰、程篤汝均慌忙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求情,圣人無動于衷。

  “陛下三思!御知可是您唯一的公主啊。”

  此時,殿外一個少監(jiān)進來,跪在門口怯生生不敢說話。直到陛下側目道“準”他方敢開口。

  “郡主醒了。御醫(yī)開了方子,說是已無大礙。”

  ?;屎舐劼牥矂e醒了,便急忙抹了抹眼角,起身辭了圣人趕回宮去。

  圣人低頭準了,崔豫霄仍跪在地上往前行了兩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父親。父親三思。御知妹妹年幼,我身為太子未加阻止,才致今日之禍,該當首罪。懇請父親饒了御知,懲罰我一人。”

  “太子!你是在跟孤討價還價嗎?”

  圣人轉過頭來,俯身看著崔豫霄,然后冷冷的將他拉住的衣袖扯了回去,聲音響徹整個太極宮。

  “你還不是皇帝?。?!”說罷,拂袖又道。

  “內侍監(jiān),記!太子頑劣,罰禁足思過一個月,不得擅出!”

  這時,趙吉已然回來,手里拿著從暖香閣翻出來的兩封詩箋,遞給了圣人。

  “陛下。查到兩封詩箋?!?p>  圣人接過來,徑直撕了幾下扔落在地,靜靜的砸在御知身旁。

  邁步往殿外去了幾步,又駐足回身看了眼齊王。

  “崔琰失職,斥降為二等王爵,罰去一年歲供。姚方罰俸三年,留職悔過,永不升遷!”

  門外諸人見圣人至,紛紛跪地叩拜。

  圣人瞥了眼站在最遠處的慕容玉,冷冷的留下一句話。

  “明天,讓人去把那個酒肆拆了。告訴戶部,這個人,我朝永不錄用?!?p>  圣人走后,幾個老臣進去扶起了崔豫霄,諸人見他們神傷,說了幾句勸慰的話,搖了搖頭轉身離了宮。

  慕容玉起身站在門外,順著御知的眼神望去,自己的詩箋被撕碎成數片靜靜的躺在地上,永不錄用的話語仍在耳邊震蕩,只覺得脖子上一陣冰涼,回過頭時,殿外下起了鵝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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