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忍不住在一旁直撇嘴。
莊老太爺并不理會她，接著道：“所以前幾日，這孩子還沒到京城時我就先和你嫂子商量過，讓她打點精神妥善安置這孩子?？上闵┳幽隁q漸長，身子骨也不如以前強健了，現(xiàn)在再去要求她教養(yǎng)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估計她也力不從心。既然今日弟妹特意過來跟我們商量這件事，那就麻煩弟妹來照看這孩子吧！若日后弟妹覺得為難，再將她送回來就是了。
“孩子既然進了我莊家，我們自然不會虧待于她，只是勞煩弟妹辛苦了?！?p> 穆抒衍聽到這里，心中禁不住又驚又喜。原來荀二老太太和莊裴涇他們早就知道她進京城的事情，雖然與事實相差甚遠，但他們居然愿意為她這樣奔波謀劃！荀二老太太這一出手，倒是真正地解了她的難處。
顧老太太像前世一樣不喜她，后院的女眷們也不可能違逆顧老太太的意愿去關(guān)照她，她留在莊家大房地位和處境都將十分尷尬，雖然可以盡量不按照前世的軌跡發(fā)展，但在這后宅艱難求存也是注定了的。
現(xiàn)在既然莊老太爺松了口，能去二房和莊寄霜作伴，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選擇了。
見到荀二老太太緩緩點頭，莊老太爺又轉(zhuǎn)向穆抒衍道：“今日的事情我都已知曉，也確是我思慮不周，聽說你才剛跟著去安置時，還受了點委屈，恰好又叫裴涇和霜兒兩個撞見了？這終歸是伯祖父的不是——哦，我忘記告訴你，你祖父年輕時與我兄弟相稱，我癡長他幾歲，所以你今后也隨著霜兒叫我一聲伯祖父好了。”
穆抒衍趕緊起身屈了屈膝，道：“莊老太爺厚愛，阿衍承受不起。阿衍本就是鄉(xiāng)野之女，能得老太爺救助，心中已是萬分感激，萬不敢再有其他奢望了，還望老太爺體諒阿衍的惶恐之心！”
莊老太爺聞言面色有些不善，荀二老太太開口了：“大伯一片好心。但讓這小姑娘貿(mào)然隨著霜兒這樣稱呼你，恐怕不妥。她祖父雖是你的知交好友，畢竟辭官多年，早就是白身，外面人若聽見她叫你伯祖父，只會笑話她輕狂不知禮數(shù)，我看大伯就不要為難她了?！?p> 此話一出，場中兩人均松了一口氣。
一個自然是穆抒衍。她不是不明白莊老太爺這是看在荀二老太太的面子上才這樣抬舉她。前世就沒有這一出，莊老太爺也就是隨便將她交給顧老太太就不再過問了的。她可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莊老太爺這一世就突然改變了心意。
她不禁向荀二老太太投去感激的一瞥。
二老太太面上神情淡淡的，根本沒有回應(yīng)她的感激，但穆抒衍心中還是十分高興。荀二老太太就是這樣一個面冷心熱的人。
另一個松口氣的則是顧老太太。她一聽到莊老太爺話里的意思是要抬舉這野丫頭，心里就極度不爽起來。
自家是大寧一等一的首輔府邸，老太爺是士林領(lǐng)袖，而自己也同樣出身豪門望族，來往親眷皆非富即貴，別說這丫頭的祖父早已辭官歸隱，就是還在官位上穩(wěn)當坐著，也不夠格跟他們這樣的人家攀親戚?。]得讓她日后在外面行走都抬不起頭！
荀氏一輩子沒做過幾件讓她舒心的事，唯獨這次算是合了她的心意。最好就是將這不知來路的小丫頭遠遠地帶走，不要在她面前晃悠！
這樣想著，顧老太太陰沉的面色終于舒緩了幾分。
莊老太爺見一向尊重的弟妹如是說，也就不再糾纏這件事，點點頭道：“弟妹所慮甚是，那就這樣定了吧！這孩子的一應(yīng)用度都由我們來負擔(dān)，就從我的私庫里支取，不用讓弟妹破費了。
“另外裴涇今年已經(jīng)中了舉，不出意外，明年的春闈也定當高中，過后無論是留京還是外放，都是馬上要在官場上行走的，拜師會友免不了各處的打點。
“再一個，弟妹你年歲也不小了，還要幫我操持老友的遺孤，實在辛苦。從今日起，我將從我外院的帳上每年給弟妹另外支付五千兩銀子以表達我的感激和歉意，還望弟妹千萬不要推辭！”
莊老太爺話音一落，顧老太太的臉色又立馬晴轉(zhuǎn)陰了，反對的話又說不出口，一口氣憋在胸口險些就沒喘上來，臉色霎時變得通紅。
場中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她面色的變化，或者注意到了也沒有誰會去在意，只有站在她身后的章嬤嬤趕緊上前幫她順氣。但莊老太爺還在場，話還沒有說完，章嬤嬤的那聲驚呼就生生卡在喉嚨里沒發(fā)出來，只敢輕手輕腳的從上到下?lián)嶂櫪咸暮蟊常桓野l(fā)出一點聲音。
莊寄霜和穆抒衍自然也看到了這主仆二人的作態(tài)，互相使個眼色，低頭抿嘴輕笑。
荀二老太太聽了莊老太爺?shù)奶嶙h，并未表示反對。既然是他主動提出要補貼他們二房，走的又是外院的帳，她也沒什么可矯情的。裴涇跟她說過，一筆寫不出兩個莊字。既然都是莊家的血脈，莊老太爺希望培養(yǎng)他當莊家今后的實際掌舵人；他既然入了世，也要依靠莊老太爺給予的強大助力，所以從今往后不必也不可能分得那么清楚。
于是她很平淡地道：“如此多謝大伯厚意，我就代裴涇多謝大伯的照拂。至于這孩子，就讓她給大伯磕個頭吧！日后時時在心里記著老太爺?shù)亩髑榫褪橇耍 ?p> 穆抒衍聽話地跪下，朝莊老太爺磕了個頭，道了聲“多謝老太爺！”。
莊老太爺隨意地點點頭，叫了她起身。穆抒衍又轉(zhuǎn)向荀二老太太磕了個頭，又道：“抒衍多謝二老太太！”
荀二老太太也不多言，讓莊寄霜攙扶穆抒衍起身。
莊寄霜興奮雀躍的神情溢于言表，拉起穆抒衍就握著她的手不愿意松開，兩人相視而笑。荀二老太太見她們倆這么親熱，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