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趕回域園后，莊裴涇十分訝異地從小廝口中聽到穆抒衍此時還在他的書房等他的消息。
他聞言來不及換衣，直接將手里的馬鞭丟給當(dāng)值的小廝，大踏步地就奔向自己外院的書房。
書房的窗戶里和門口簾子的縫隙處透出暖黃的光，莫名地讓莊裴涇心頭一松。
他在簾子外抖了抖身上的斗篷，想一想，干脆除去掛在門口的樹枝上，這才掀簾子進(jìn)去。一邊這樣做，一邊還在想著：現(xiàn)在外面天寒地凍，自己一路奔波，身上帶了不少的寒氣，就這樣進(jìn)去會不會讓阿衍受了寒。
可也不等他猶豫，腳步早已經(jīng)跨進(jìn)了門檻。
阿衍正坐在他平日里慣常坐的那把交椅上，單手支額，雙眼緊閉，小腦袋時不時地往下一點(diǎn)，又抬起，顯見是在打瞌睡。
莊裴涇不禁啞然失笑。
桌上點(diǎn)著的油燈微微跳躍，模糊的光暈映襯得她螓首蛾眉肌膚勝雪，尤其是柔嫩的臉頰吹彈可破，沒有了那兩道可怖的傷痕，更是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莊裴涇放輕了動作，害怕吵醒她。但是穆抒衍向來眠淺，察覺到有人靠近，就倏地睜開了眼。
一見到含笑站在面前的莊裴涇，穆抒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顏。
穆抒衍見莊裴涇回來了，趕緊站起身，將自己懷里捂著暖手的手爐子遞了過去。
莊裴涇一愣。
穆抒衍道：“莊二叔，外面很冷吧？給你暖暖手，我去給你泡一壺?zé)岵?，水在小紅泥爐子上溫著呢，一下就好！”
莊裴涇心里一暖，笑著接過手爐子，點(diǎn)點(diǎn)頭。
穆抒衍麻利地去書房隔壁的小耳房內(nèi)泡了一杯湯色清亮的碧螺春端出來放到桌案上。
莊裴涇坐在炭盆邊上，接過茶碗喝了一口，覺得全身都暖和過來。
他示意穆抒衍也在另一邊坐下，道：“這么晚了你來找我，定是因?yàn)椴竿蝗徊〉沟氖虑榘?！?p> 穆抒衍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我是想起前世這個時候，大老太太也是突然倒下，纏綿病榻好幾個月，那邊府里很是忙亂了一陣子。然后突然聽到外面?zhèn)鞯梅蟹袚P(yáng)揚(yáng)，說是康安郡主死了，大老太太的病居然很快就痊愈了。
“府里大家總算松了口氣。可沒等大家高興兩天，外面又在傳，康安郡主是被毒殺的，長公主下嚴(yán)令徹查！
“結(jié)果，你也知道了，查到最后，所有證據(jù)都指向大老太太，老太爺又一下子病倒了。
“然后緊跟著就是老太爺去世，首輔府被抄......”穆抒衍的聲音有些低落。
莊裴涇點(diǎn)點(diǎn)頭，道：“伯父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見伯祖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而且還牽連了自己的愛女，一時急怒攻心就病倒了。
“只可惜，等我從外地匆匆趕回京，伯父已經(jīng)匆匆下葬了，伯母也已經(jīng)受盡折磨而死......”
穆抒衍心道：“她那是咎由自取，罪有應(yīng)得！可惜連累了那么多子孫。”
莊裴涇看到她的神色，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苦笑一下，道：“伯母的性格的確不同于常人?！?p> 穆抒衍道：“所以我現(xiàn)在就在想，她到底是為什么要去毒殺康安郡主呢？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嗎？”
莊裴涇也搖搖頭，道：“伯母一輩子在后院呼風(fēng)喚雨，唯我獨(dú)尊，假如突然遭受了很大的侮辱或反抗，是有很大概率會不擇手段的，暴怒之下鋌而走險也不稀奇。”
穆抒衍嘆了口氣，道：“可就是因?yàn)樗牟粨袷侄武b而走險，害了一大家子人！”
莊裴涇默然。
穆抒衍又道：“莊二叔，我們與其在這里想破腦袋猜來猜去，不如去找東府的姑太太問問清楚吧！當(dāng)時只有她是全程陪在大老太太身邊的，也只有她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p> 莊裴涇將手爐子遞回給穆抒衍，示意自己已經(jīng)很暖和了，才苦笑著道：“現(xiàn)在伯母將堂姐拘在自己的臥房，根本不讓她出來見人，也不讓她回家。今日午后，堂姐夫還特意到衙門里找我問起此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答他才好！”
“難道是大老太太怕姑太太泄露了她們知道的事情？”穆抒衍猜測道，但又隨即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像。前世大老太太纏綿病榻好幾個月，直到年后正月過完了一段時間，才傳出康安郡主離世的消息......難道在前世，姑太太一直都留在東府就沒回過自己家？這也太不可能了，尤其是像現(xiàn)在這樣年關(guān)將近的時候！”
“誰知道呢？”莊裴涇難得地聳聳肩，露出有些迷惑的神色，然后道，“不管她們在廣惠寺發(fā)生了什么事，現(xiàn)在我們最重要的還是應(yīng)該注意好堂姐的動向。即便不能從她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也要讓她盡可能不靠近康安郡主，讓她沒機(jī)會下手才對！”
穆抒衍點(diǎn)點(diǎn)頭：“嗯！莊二叔，你說得對！照這樣看來，姑太太目前留在東府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留在娘家，她就沒有機(jī)會接近康安郡主！
“但如果到了她回府去的那一天......”穆抒衍沉吟著似乎在喃喃自語。
然后她又誠懇地道：“這件事就只有勞煩莊二叔安排了，務(wù)必不能讓姑太太有單獨(dú)接觸康安郡主的機(jī)會！畢竟事情還沒有發(fā)生，我們也不能貿(mào)然前去直接提醒康安郡主或長公主小心姑太太啊！”
莊裴涇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小模樣，忍俊不禁，笑著道：“我知道，我已經(jīng)派了信得過的人暗中跟著堂姐了，你就放心吧！”
穆抒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是杞人憂天了，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莊二叔自然比她想得更周到，肯定都安排好了?。?p> 穆抒衍暗自懊惱。她站起身，急急忙忙地朝莊裴涇行了一禮，匆匆道：“那個......天色不早了，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我......我走了！”
說著，穆抒衍就要落荒而逃。
莊裴涇笑著叫住她道：“你等等！外面黑漆漆的，你獨(dú)自回去恐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穆抒衍下意識地就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