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院門外傳來許多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忽遠(yuǎn)忽近的呼喊聲交織,門內(nèi)眾人光聽這些聲音就不難猜出,現(xiàn)在外面有多混亂。
還是莊裴涇想得周到,在事情還沒有完全亂起來之前,先一步將她們鎖在莊寄霏出嫁前所居的院落中,只要沒人放火,外面一時不管亂成什么樣,于她們倒都是無礙的。
此時已近傍晚,按照原先的流程,莊寄霏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抬進(jìn)左家的大門,送入洞房了。只是她一定沒想到,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自己的祖父卻正在接受生死考驗,自己的娘家此刻混亂不堪。
現(xiàn)下,大家都沒了心情喝酒打趣,石青也已經(jīng)講完了自己見到的那些事情,最后,她當(dāng)然是莊裴涇派人先一步送回來的,那到不必細(xì)說了。
眾人都呆呆地或站或坐,沒了主意。
穆抒衍招手讓丫鬟婆子們先將酒桌上的殘羹冷炙撤下去,然后將花廳里的桌椅板凳重新規(guī)整一番,終于整個空間的混亂退去,都變得整齊潔凈,連帶著混亂壓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
容桃笑著拍拍穆抒衍的肩膀,有些歉意地看著她,似乎在懊惱自己作為當(dāng)家的媳婦,居然還沒有穆抒衍這樣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想得周到。
穆抒衍安撫地對她一笑。
一個多時辰以后,外面的天色全暗了下來,遠(yuǎn)處的喧鬧聲也漸漸平息,有婆子就著院里的燈籠,點起了蠟燭。因今日是莊寄霏出嫁,所以這院中準(zhǔn)備的倒都是紅色的喜燭,此時點起來卻是大大地不合時宜了。
莊寄雯大聲斥責(zé)那婆子做事不用心,讓趕緊去換下人房或廚下用的油燈來,那婆子臉一白,趕緊唯唯諾諾地下去換了。
莊寄霜和穆抒衍靠坐在一起沒有動。這畢竟是在東府,她們是不好太過張揚的。
穆抒衍則在想,萬一莊老太爺這次真的就此逝世,東府將何去何從?會重蹈上一世的悲慘命運嗎?
不,應(yīng)該不會!先不說這一世即便莊老太爺就此逝世也不是因為自己或家人的過錯,皇上不大可能在剛剛還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表達(dá)了對首輔大人的歉疚之意,轉(zhuǎn)眼就要將肱股之臣的府邸抄家流放;單說今生還有一個已經(jīng)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的莊裴涇,事情就不會壞到那種地步去!
自從有了他,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順利通暢,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所有的未來都變得欣然可期了,穆抒衍一直深深地這么覺得。
話說,說曹操曹操到,穆抒衍這是剛想到莊裴涇,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然后響起黎白那略帶輕快討好的嗓音:“四老爺,門鎖沒有被人動過,表姑奶奶和小姐們定然還好端端地待在里面呢!”
屋中諸人聞言俱是精神一震,看向院門口。
兩個機(jī)靈的婆子趕緊去門邊拆卸下又長又重的門栓,一把拉開了門。
莊裴涇長身玉立,一身素衣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既不凝重也無焦慮,反倒十分平靜。
屋內(nèi)眾人見到他這個樣子,都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四叔!”
“二叔!”
“堂舅舅!”
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莊裴涇微微點頭算是應(yīng)過了,首先就朝穆抒衍看過去,見她神情平緩,就覺得放心不少。其他人的情緒也都還不錯,至少從外表上看不出被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嚇壞。
容桃性子急,張口就問道:“堂舅舅,外祖父他老人家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莊裴涇跨門進(jìn)來,對幾人道:“大家放心,伯父現(xiàn)在雖還在昏迷之中,但傷口的血已經(jīng)止住,目前并無性命之憂?;噬弦阎獣源碎g發(fā)生之事,派了好幾位太醫(yī),現(xiàn)在正輪流為伯父看診,相信他們定能妙手回春,保住伯父的性命。
“現(xiàn)下大堂兄和二堂兄也都在場照應(yīng),你們就不必過于憂心了?!?p> 莊寄雯和莊寄霞到底年紀(jì)小,到了此時也繃不住了,都涌出眼淚,哭泣不止。
莊寄雯抽抽噎噎地道:“四叔,祖父不會有事吧?要是祖父他老人家......我們府上可怎么辦啊?”
別看莊寄雯還只有十三歲,但自小生活在這樣的深宅大院,早就看清了自家府里的現(xiàn)狀,她這一問,倒還真是問到了點子上。
首輔府這么些年雖一直顯赫非常,但基本上全靠莊老太爺一人支撐。府里的其他男人可還沒有一個能立得起來的。萬一莊老太爺就這么倒下了,不說大廈將傾搖搖欲墜,那也必定是一落千丈后繼乏力了。
她們這些只能依賴家族榮耀來換取地位和尊重的內(nèi)院女子,對這些事情除了擔(dān)憂害怕,卻也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莊裴涇自然能夠理解她的擔(dān)憂,微微淺笑道:“雯姐兒放心吧!伯父不會有事的,況且還有四叔在,你們什么都不用怕!”
他說這句話的語調(diào)十分平緩,一點都沒有鏗鏘有力的意味,可在場的所有人都還是聽出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是啊,四叔是大寧朝驚才絕艷的少年狀元郎,和幾十年前的祖父一樣,現(xiàn)在雖然還年輕,但假以時日,他一定不會比祖父差!
莊寄雯聽懂了這句話,感激地看著自己這位堂叔重重地點頭,應(yīng)了一聲:“嗯!謝謝四叔!”
就連莊寄霞也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逐漸赧然地平靜下來。
莊裴涇又轉(zhuǎn)頭看了看神情相對平靜的莊寄霜、穆抒衍和容桃三人,點了點頭,道:“現(xiàn)在天色已晚,府里出了這樣的事,肯定也無暇照管你們了。這樣吧!桃姐兒,鄭姑爺在二門處等著你,你就先隨著你相公回家去,明日再派人來探看外祖父的消息好了。
“雯姐兒和霞姐兒若是害怕,就跟著霜兒和阿衍一起回域園住一晚,明天再過來吧!”
容桃記掛著自己的父母親和弟弟今日也來參宴了,答應(yīng)一聲,又跟大家急匆匆打聲招呼就先出去了。
莊寄雯和莊寄霞下意識地都想拒絕,想說要留下來給莊老太爺侍疾,但再一想,也知道不可能。此時莊老太爺跟前定然圍滿了太醫(yī)和長輩,她們這些晚輩,又都是女眷,哪里方便湊到跟前去?去了也是礙手礙腳罷了。
遂二人也都乖巧地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