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毓回頭,少年郎已一步一步行至她面前,背向辛夷。
她的目光在辛夷樹上晃了晃,有些懷念京華宋宅的辛夷樹,那株常年不敗的辛夷樹,長盛不衰。
“她沒有失明?!彼?。
幼辛對于謝瑜的出現(xiàn)十分不解,正想抽出腰間的軟鞭,宋懷毓阻止了她,“幼辛,你先去忙?!?p> 幼辛瞧著謝瑜臉上的笑很不舒服,又擔(dān)心謝瑜對宋懷毓做些什么,但是對于宋懷毓的命令她向來都是無條件服從的,她只能先離開。
“我并非說她失明了。七七,我說的那種光,就如同我看著你的時候,我眼里的光?!币娝灰詾橐猓p嘆了聲,“七七,我要走了?!?p> “哦,難怪我說大白天的你怎么來了?!?p> “……”就這個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給個抱抱說不舍得嗎?
謝瑜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一陣惡寒。算了,要是宋懷毓會那樣就不是她宋懷毓了。
宋懷毓頓了會兒,“你來陵川是為了查什么,放心,這里全是我的人?!?p> “今上手里有一支暗軍,你可知道?”
“你想從暗軍入手?你這已經(jīng)不是為了所謂的保全謝家,而是有謀權(quán)篡位的嫌疑。”宋懷毓直接點(diǎn)破。
謝瑜的臉色至始至終都沒變一下,他就是想篡位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前世若不是為了七七,能輪得到歲引登基稱帝?
“你知道這支暗軍的用處是什么嗎?”
宋懷毓在今上身旁伺候筆墨近十年,也從未聽說過什么暗軍,她自問十分了解今上??芍x瑜這一問,她突然意識到,或許她了解到的,只是今上故意想讓她了解到的。
“暗殺,私販,一切上不了臺面的陰私都是這支暗軍來辦的,他們不管坐在那個位置的是誰,只要誰在那個位置上他們就聽命于誰?!敝x瑜向后退了兩步靠在辛夷樹樹干上,“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實(shí)力并不亞于正規(guī)軍隊?!?p> “你要去哪兒?”
謝瑜愣了一愣,“町水?!?p> “京華那邊是宋老夫人在替你遮掩吧?”
“七七果然聰明?!彼?。
宋懷毓摳了摳指甲,突然有些心煩,可是又不知道煩些什么。又或許是在這種時候,她才能真實(shí)的感受到她是有心的,一顆鮮活的心臟。
而不是任何事都無法激起她內(nèi)心的漣漪,一片死寂。
“等我回來。”謝瑜輕輕的擁了她一會兒,骨節(jié)分明的手撫了撫她的發(fā),“至多一月,我便會回到京華,到時,也是你我擁有正當(dāng)名分之時?!?p> “難道此時便不是正當(dāng)名分了?”她的手動了動,終究是沒有也擁住謝瑜。
“在天下眼里,你的婚約是要由今上擬旨布告眾生的。既然如此,我便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長寧郡主宋懷毓,是謝家二公子謝瑜的妻,死生不變。”
“他不會同意的。”
“圣旨不行,那便請懿旨?!?p> 宋懷毓沒有說話。
謝瑜臨走時,突然說了一句,“宋氏祠堂轟然倒塌一事,我暗中派人查過,是人為所致。相信少夷回來時告訴你的是一樣的答案。”
人為。
宋氏宅邸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宅邸,護(hù)衛(wèi)方面定是不會差的,尤其是祠堂這等重地,碰到祭祖,都是重點(diǎn)保護(hù)對象。
若是人為,那么這個人,必定有足以與宋氏匹配的力量。
謝瑜出了宋氏宅邸,鄔玉年正在河邊等候。他若有所思的回頭望了一眼宋氏宅邸,問鄔玉年,“若是你被千刀萬剮,一定會去尋仇的吧?”
鄔玉年知道他說的是誰,“尋仇的已經(jīng)找上門了,這是你剛進(jìn)宋宅時要送去謝府的,我瞧著奇怪便攔截下來了,沒想到是給你的?!?p> “宋宅里出來的吧?”謝瑜接過鄔玉年掏出來的信封。
“不是,是……通判府?!?p> “不是陸子舟。”謝瑜笑道,“我忽然有些懷念我那把淵魚琴吶。”
鄔玉年面色一變。
“喏,這人和我們不一樣的,她早就死了不是嗎?無論如何此事調(diào)查清楚便是,不必緊張。還有吶,桓鈞樓的人最近活動太過頻繁了些,礙眼得很,派人去打發(fā)打發(fā)?!?p> 四日后少夷已經(jīng)回來,風(fēng)塵仆仆。但是結(jié)果就如同謝瑜所說,是人為所致,至于是何人,卻查不出來。
少夷的眼里閃過一絲猶豫與掙扎,最終還是悉數(shù)掩埋了下去。
宋懷毓聽著少夷的稟告,筆尖在宣紙上一點(diǎn),“少夷,我不認(rèn)為你比任何人差,甚至你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強(qiáng)大許多。少夷,你明白我意思么?”
少夷低下了頭,“少夷明白。”
宋懷毓將毛筆擱置在硯臺上,那輕微的聲響仿佛敲打在少夷的心上。
少夷知道宋懷毓此刻心情必定不大好,可是她又摸不準(zhǔn)她是否是知道她是有事隱瞞。
“你為何讓幼辛盯著詞兒?”
少夷的心陡然一驚,隨后便慢慢平復(fù)下來。她早想到幼辛是藏不住秘密的,宋懷毓遲早都會知道,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她就察覺了。
“若是是讓幼辛護(hù)著詞兒些我便也不計較了,可你卻是讓她防著詞兒。”她的語氣極其的淡,“少夷,給我個合理的理由。”
自從宋詞出現(xiàn)在她們的視線里,宋懷毓就已經(jīng)察覺到幼辛有意無意的在防著宋詞。只是當(dāng)時宋懷菁也在,她便也沒有多想。
少夷跪下低頭,一聲不吭。
宋懷毓坐在藤椅上,兩人一時靜默,她在等少夷開口。
良久,少夷道,“姑娘,若是有人在你身上千刀萬剮,抽了一身的筋骨制了一把琴,你會恨他么?”
宋懷毓一愣。
“你會,而且還會十倍還之?!?p> “這跟詞兒有什么關(guān)系?”
“恕少夷暫且不能對姑娘坦白此事,但是姑娘,少夷對您絕對忠誠。”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讓幼辛那般做,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既然你不想說,那便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彼螒沿沟氖种盖昧饲锰僖畏鍪?,“起來吧,你剛回來,想必也是累了的,先回房歇息,明日此時再來找我,我有事要交代于你?!?p> “是?!鄙僖钠鹕硗顺隽藭?,回頭看了眼書房的門,心口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