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毓攏在云袖里的手摳了摳指甲,“誰知真假呢?!?p> 明昭撐頭笑她,“他眼里的情意是真切的,至少我信他是來真的。至于為人到底簡單或是不簡單,也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在這件事看來,他還是挺有骨氣的?!?p> “你素來是挺狂妄的一人的,看似什么都束縛了你,其實(shí)什么也束縛不了你。你若怕了,也不是我明昭打心眼里服氣的那個宋懷毓了?!?p> 宋懷毓疏疏懶懶的將目光投向她,也不開口說話。
明昭撇撇嘴,“我說過啦,莫要用這種目光瞧著我,就好似你是我長輩一樣?!?p> 宋懷毓用力摳了一下指甲,明昭捂著心口,“我說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明儀嗤笑了一聲,“沒出息?!?p> “……”明昭瞪了她一眼,狠狠將腦袋別過宋懷毓那邊兒去,“待到那時,鼓上舞我替你跳。而今我來教你不過是個幌子。父皇是想給你長臉的,以后嫁到謝府不至于被壓制。我可聽說,那謝家老夫人可是個厲害角兒哩?!?p> 宋懷毓皺眉,這不合理,根本說不通。她收回目光又看了明昭幾眼,明昭感覺莫名其妙。
她瞬間明了。
這樣也好。
安定侯夫婦遠(yuǎn)在邊疆鎮(zhèn)守,雖然有關(guān)注京華的近況,可惜消息到他們手里時,已過了金秋,別說阻止,趕回來竟都困難。
謝瑜本性如何,全京華全洹朝都曉得,那就是個仗著家世為虎作倀的世家公子哥兒,喜怒無常得很。依眾人看來,宋懷毓嫁給謝瑜這事兒,怎么看都是被推往了狼窩。
安定侯雖和鎮(zhèn)撫侯私下是極其要好的好友,但是安定侯不知謝瑜真性情,未必會同意這門親事。
可皇后也不過是下了懿旨,還并未成婚,連成婚日子都還沒定下,變數(shù)也還是會有的。
宋懷毓的心緒平平無波,她只覺得自己太過被動了些。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他人在做推手。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這其中樁樁件件,一定有她還未思慮到的地方。歲時能在當(dāng)年激烈兇猛的奪嫡之戰(zhàn)中取勝登上帝位,心思手段必定是一等一的厲害,斷然不會是表面那般簡單。
她略微有些疲憊的癱在椅子上。
她也是斷然不想疼寵了她十?dāng)?shù)年如同父親存在一般的長輩,其實(shí)是想對她實(shí)行捧煞,好叫她翻身也不能。
如若僅僅是將對故人的執(zhí)念轉(zhuǎn)移到她身上倒也好辦,可她總覺得參雜了太多別的東西,叫她看不透歲時要的究竟是個什么。
更遑論,蕭家已經(jīng)被下手了。接下來是宋家還是謝家,又或是哪家,必定都在歲時的考量之中。
她也并非是怕,只是不想安定侯夫婦出事,不想安定侯夫婦在乎的一切出問題。
宋家好歹給了她養(yǎng)育之恩,也給了她今日榮耀的基底,她宋懷毓有一說一,看在這情份上,無論她的生父生母是否是宋家人,她也要護(hù)著一二的。
明昭摸了摸她的眉梢,“瞧起來你近日過于疲憊了些,這神情許久未見,倒覺得不適宜了。”
后又笑了笑,“也不知曉是個什么樣的事兒,竟也能讓你憂思至此。說出來聽聽,好讓我笑一笑?!?p> 宋懷毓瞥她一眼,“倒也沒什么,前些日子淘了些稀罕玩意兒,有些費(fèi)心思。”
“是什么?”
宋懷毓剛拿起茶盞送到唇邊,聽到問話不明所以的一笑,“也沒什么,不過是從西域商人那兒買的。成蹊,拿來給公主瞧瞧?!?p> 幼辛執(zhí)意看著少夷去了,也就剩了個成蹊。成蹊應(yīng)了聲就下去了,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爐子,成色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圖形也是西域的特色。
宋懷毓幽幽道,“聽聞這里邊兒可住著一只極其兇殘的蠱,用手碰了它便會順勢進(jìn)入你的血肉,直至吸干你的血吞完你的肉才肯出來?!?p> 明昭正要伸去拿的手猛然縮了回來,“你你你,你莫不是又是在誆我?”
“你仔細(xì)瞧瞧成蹊?!?p> 明昭便看向了成蹊,成蹊幾乎處于全副武裝狀態(tài),將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明昭呵呵了兩聲,“本公主想起課業(yè)還未完成,改日再來找你?!?p> 成蹊看著明昭的背影心里嘆了口氣,自家姑娘這是成功將公主唬住了。
距京華不遠(yuǎn)的某處。
鄔玉年掀開草簾,臉色蒼白的玉面少年郎正捂著胸口艱難的坐起來,聽到動靜抬了抬眼皮看向鄔玉年。
鄔玉年快步走近扶住他坐穩(wěn),“一是端陽的鼓上舞已下令由她來跳,二是懿旨賜婚你與她?!?p> 少年郎舒緩了眉目,一派春風(fēng)得意,“雖不是圣旨,多少有些遺憾,終究結(jié)果是一樣的?!?p> 說完便是一陣咳。
鄔玉年皺著眉頭替他順了順氣,“我早便與你說過,莫要沖動,遇事謹(jǐn)慎而為。偏你從未聽進(jìn)去過,鬧成這般也屬實(shí)是你自個兒活該。”
眉目含笑,謝瑜永遠(yuǎn)都是這副表情,他認(rèn)真的看著鄔玉年一會兒,鄔玉年倒也鎮(zhèn)定的讓他瞧著。
他道,“倒是第一次聽你說這么長的話,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難過,竟是訓(xùn)我的?!?p> “我還訓(xùn)不得你?那種情形是隨便能亂闖的?若是……”鄔玉年頓了頓,“若是我都挽救不回來,你還要如何去挽救你口中要贖的罪孽?”
謝瑜伏在他肩上悶聲的笑。
鄔玉年輕聲嘆了口氣,“莫悶壞了?!?p> “歲時的動作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些,既然如此,我們也該動手了?!敝x瑜攏了攏外衣,“派些人護(hù)著七七。”
“已無多少人手可調(diào)動了。”
“那便我親自去吧?!?p> “……”鄔玉年的眼眸垂了垂。
謝瑜張開了左手手掌,看著掌中的脈絡(luò),他輕呵了一聲,“老頭子說我這雙手,可攪乾坤,定天數(shù)??晌覅?,連自個兒的命數(shù)都定不了?!?p> “你的命數(shù),從來在你手中?!?p> “不同于前世,這一世多出來的意外太多了,我都有些措手不及。我以為最大的意外不過是七七的身世,只是遠(yuǎn)沒想到更大的——竟是我自個兒造出來的。這是我與自己命數(shù)的博弈,無論輸贏,棋局都位及天下。”
鄔玉年淡道,“你并非孤軍奮戰(zhàn)。”
謝瑜收回手掌,“我曉得?!?p> “我會盡快尋出擁有重塑記憶的人,清除干凈?!?p> “旁人影響不到大局,只需注意上面那幾位即可?!敝x瑜的目光透過那扇小窗望向那樊復(fù)的京華。
他從枕下的暗格里掏出了一個錦盒,“明日你便啟程將這盒子里的東西送到老頭子手里,他或許能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p> “我送你回去。”
“不必。”
“我送你,回去。”
“……好?!敝x瑜無奈嘆息。
“你身上的傷好生養(yǎng)著,莫要再沖動,我不在你身旁可無人救你了?!?p> “好好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