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毓微微側(cè)目,“這局棋,究竟有多少是你下的?”
她更想問的是,為何從那么早開始,就培養(yǎng)出了一個與少夷極為相似的蟬生,為何他對她身邊的人都了解得那般透徹。
以他的計(jì)謀心機(jī),不與宋家聯(lián)手也完全可以躲過帝王毒手,甚至可能一躍成為第一世家,將皇權(quán)都碾壓在下。
如果可以,他完全可以。
謝瑜眸子里的光華閃爍了兩下,聲音有些淡,“從前,我也不知曉是多久之前,我一心想要保全謝氏,僅僅是保全謝氏,從未想過爭鋒,也沒想過要和帝王斗。哪怕謝氏沒有從前的榮耀也好,只要謝氏是安全的?!?p> “后來我明白了,謝氏太過讓帝王忌憚,謝氏不可能完全,帝王不會讓它完全。再后來……”他瞧著她,忽然笑起來,“再后來我便醒悟了?!?p> 至于醒悟了什么,他沒再說下去。
“蟬生呢?蟬生是你為了達(dá)成什么目的而培養(yǎng)出來的?”宋懷毓還是沒忍住。
“我總不會害你的?!彼呀?jīng)害了她一次了,不能再有下一次,也不會再有。
宋懷毓再看了他一眼,便回了寢室梳洗一番。換了衣裳。隨后帶著少夷幼辛和謝瑜前往別院,侍墨為他們駕車。
因著宋懷毓的及笄禮在即,月初歲時特地下令宵禁取消,直至宋懷毓和謝瑜完婚后十天。所以此時的京華街市如晝,燈火輝煌。
依稀可見那風(fēng)月場地里觥籌交錯,紙醉金迷。那混雜的聲音不斷入耳,更有笙歌不絕。
五城兵馬司的人馬也是一隊(duì)接著一隊(duì)的巡夜,過往的車架都要核查。宋懷毓的車架便被攔下了,也不知侍墨和五城兵馬司的人說了些什么,他們便走了,不阻攔通行。
但是宋懷毓卻依稀聽到了侍墨說什么公子,她瞧了瞧謝瑜,如若口中的這個公子指的是謝瑜,那么五城兵馬司里一定有謝瑜的人。
她不禁微微一凜,謝瑜的眼線液可謂遍布各處了。連陸家的公子都成為了他的下屬,稱呼他為公子,不知曉其他還未露面的,有幾個也是這般的清貴身份。
思索之間,宋懷毓又蹙起眉來,“你似乎對謝塵緣了解至深。”
“我并非了解,只是情報掌握得比你多了一些。謝塵緣究竟是誰,我也在查。雖有眉目,但卻沒有辦法深查?!边@是一個如同宋懷毓真實(shí)身世一樣艱難的難題。
他以為自己撥開了云霧,卻沒想到跌入更迷茫的境地。但愿不是他最忌憚的那一樣?xùn)|西,否則這將是一場硬仗。
宋懷毓他們到別院的時候,小男孩兒還在讀書,寢室的燭火映襯著他的身影,投在門窗上,讀書聲一聲一聲都認(rèn)真至極,但細(xì)聽還是聽出其中含了睡意。
讀的是《本草思辨錄》。
宋懷毓沒忍心打擾,便站在門外等著他讀完。過了一會兒,聲音開始變得模糊,弱了下去,最后沒有了一點(diǎn)聲息。
宋懷毓猜,他是睡著了。少夷會意的輕輕推開門,十歲的孩子伏在桌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書卷。
書卷上正好讀到卷一桔梗的開篇,旁邊還放著一塊兒比較薄的四四方方的木板。宋懷毓輕輕的將書卷從他手里抽出來,然后謝瑜已經(jīng)將小男孩兒抱去了床上。
“果真是一點(diǎn)也不像?!彼螒沿辜?xì)細(xì)的瞧著小男孩兒的容貌,將他的衣服捻好,然后蓋好被子。
她卻不禁愣了一愣,但到底什么也沒做。
“這香氣……”少夷狐疑的目光投在男孩兒身上,“怎么和那幅畫的香氣一樣?”
這股香氣十分凜冽,其中夾雜著墨香。畢竟那幅畫是少夷親手拿回來的,自然是對這股香氣十分熟悉。
宋懷毓“嗯”了一聲。剛開始她也聞到了那股香氣,一直以為是作畫的人身上的氣味兒,或者是經(jīng)轉(zhuǎn)的人里不小心染上的??涩F(xiàn)在,眼前這個男孩兒身上也有這股氣味兒。
之前沒接觸過男孩兒的她們沒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沒見過那幅畫的謝瑜也沒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宋懷毓不知曉這個算不算大問題,但希望這個線索來得不算太遲。
第二天歲時的賞賜便下來了,沒有明說是為了賞賜的,紛紛猜測其中用意。與其說這是賞賜,宋懷毓倒覺得這算是個補(bǔ)償。
補(bǔ)償那些天她在大理寺待過的日子,補(bǔ)償她那些時日里所受的冤屈。
博裕宮的筠西也遣阿戚送了珍寶過來。歲時和筠西就像兩個不服輸?shù)暮⒆樱蛠淼恼鋵氁患纫患氋F,似是勢要將對方的氣焰壓下去。
歲時的態(tài)度一直讓眾人難以捉摸,此前表現(xiàn)出的,似乎是要摒棄宋懷毓,可是此時,卻又給她大量珍玩。
其他人眾說紛紜,宋懷毓卻覺得電閃雷鳴,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出現(xiàn)更大的危機(jī)。
但,宋懷毓雖沒有任何言語動作,她卻不會輕易放過謝塵緣。從一開始,謝塵緣就一直在讓她吃虧,她怎么可能對謝塵緣輕點(diǎn)?
誰讓她吃虧,只要給她一個機(jī)會,她必定毫不留情。
不久,宋老太爺又讓管家來請宋懷毓去上闕臺。
宋老太爺正在宣紙上寫字兒,宋懷毓進(jìn)來時他正好寫好,宋懷毓放眼望去,是一個“忍”字兒,筆鋒蒼勁,力透紙背。
宋老太爺將宣紙?zhí)崞?,展開在她面前,“毓姐兒可識得這個字兒?”
“識得,是為忍字兒?!彼螒沿估蠈?shí)回答,心里卻在思索宋老太爺打的是個什么算盤。慣例,宋老太爺從來都是有事兒才會讓管家請她到上闕臺。
而且,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忍,寫起來易,說起來也易,做起來,卻難得很吶?!彼卫咸珷攪@息了一聲,放下了宣紙,“你自小便聰慧得緊,雖算不上鋒芒畢露,但總是太過扎眼。包括此次事情,你莽撞了。”
原是要訓(xùn)她的,可她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她更不覺得有哪里莽撞。當(dāng)時她若是爭辯,在那樣人群激憤的時候,她也根本爭不了。
“你和謝二,要盡快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