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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蔭記

冷漠

尋蔭記 微安景 2720 2019-12-30 10:27:30

  心蓮和兩個孩子漸漸在南疆軍區(qū)扎下根來。隨著駐軍人員結(jié)婚成家的越來越多,這些年來積壓的人口缺口在一瞬間得到釋放,南疆人口呈爆發(fā)式增長。

  軍人們接二連三的生育,一家有兩三個孩子是稀少,四五個是正常,七八個才屬于飽滿。

  他們中的大部分是天南海北的混血,常常是甘肅混東北,湖南混山東,山西混浙江……

  小孩多的像葡萄藤上的葡萄,一串一串的。爸爸媽媽的口音都南轅北轍,小孩子說話也拐東拐西的,還不時再來句維語,有意思極了。

  他們中的許多后來都留在了XJ,為當(dāng)?shù)氐陌l(fā)展貢獻了畢生精力。

  幼兒園的孩子數(shù)量暴增,更多的軍人家屬加入了保育員的工作隊伍。心蓮這時儼然成為了幼兒園的業(yè)務(wù)骨干。

  她培訓(xùn)新來的保育員,教大家幼兒護理的基本知識。而她喂養(yǎng)的那幾頭烏克蘭小豬仔長的膘肥體壯,很快就繁衍了第二代第三代……于是,她又成了養(yǎng)豬標(biāo)桿。

  她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著。她非常熱愛工作,干一樣愛一樣。兩年后,她順理成章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她把獎狀貼在家里的墻上,一進門就能看到。

  此外,自從她為李主任襁褓里的孩子縫制了幾件嬰兒衣服,大家漸漸了解了她的手藝。越來越多的家屬來找她做衣服。

  開始是小孩衣服,后來女人們買了新鮮布料,做個罩衫或褲子,改個衣服樣式,都來找她。

  開始,人們她酬謝一些東西。不管有沒有酬謝,她都盡心竭力的做。人們越發(fā)不好意思,就開始付錢,并叫她不要推辭。

  再后來,珍珠上學(xué)之后,她的時間又充裕了一些。找她做衣服的絡(luò)繹不絕,要踏光了向家的門坎。

  活計太多,她又?jǐn)€了些錢,索性買了一臺縫紉機做活。那時候家里有縫紉機的極少,她買來卻是為了服務(wù)大院里的人。

  于是,每天向海和珍珠睡覺的時候,心蓮都開著燈做衣服,不停的踩著縫紉機。

  向山偶爾下山,看到她的小生意開展的如火如荼。心蓮一邊馬不停蹄的踩著縫紉機,一邊笑著跟他算賬,自己這個月賺的錢居然比丈夫多了一倍!

  能和丈夫一樣賺錢,并且比他賺的還多,也沒有影響她的工作——她的先進工作者的獎狀做了證明,更沒有耽誤照顧孩子們。

  兩個孩子都是學(xué)習(xí)的好料子,接連在班級名列前茅。珍珠一上學(xué)就超越了哥哥,連續(xù)保持著年級第一。

  所以,向山對這個老婆實在是無可挑剔。大家都說他這個老婆,又能干又賢惠,還很能賺錢!

  除了她長了一雙小腳,人矮小樸實,實在無可挑剔。

  心蓮當(dāng)時心里是驚惶的,若開了這樣的頭,自己又該怎么辦。

  幸好這名軍人安撫了自己的原配,自我檢討對妻子照顧不周,還得到了表揚。

  不管那男人是自愿還是不得已而為之,組織的態(tài)度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到南疆軍區(qū)三年了,她從隨時要被遺棄的恐懼之中漸漸走出來。她也有了正規(guī)工作,穩(wěn)定的家庭,優(yōu)秀的兒女。

  心蓮心里漸漸養(yǎng)起了一些底氣。她像一株仙人掌,生在沙漠卻還偏偏開花了。她覺得,向山這下總該正眼瞧一下自己了吧。

  這些年,向山偶爾下山,每次下山他都會住些日子。他依舊像年輕時候一樣,喜歡清靜,愛讀書。

  他在外是一名軍人,回到家,脫下軍裝,又回到從前那個書生模樣。只是眉心總擰在一起,寡言少語,自己一個呆在那里讀書想事。

  他常看些她看不懂的書。有一些是線裝古書,他也不要她動那些東西。

  她很難和他溝通什么事。她總想和他說自己工作上的事,有時他會聽聽,然后嗯一聲,就沒了。不發(fā)表任何看法。

  而他不和她說任何關(guān)于山上的事。她想著,應(yīng)該是出于保密吧。他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總讓她欲言又止。

  王大川每次和向山一同歸家。每次她聽到王大川回到家里哈哈哈的大笑聲,相比自家就格外冷清些。

  王大川后來娶了一個山東妹子。人長的像根水蔥一樣。最初女子死活不愿意跟他,最后王大川槍一橫,把她嚇到了,無奈同意了。

  結(jié)婚的時候正正好18歲,女子不情不愿。喝喜酒的時候,眼睛還是紅腫的。

  可結(jié)了婚就好了,王大川特別疼她,當(dāng)女兒一樣的寵著,沒多久就懷了第一個。頭胎是個女娃子,剛生沒多久又懷上了,二胎還是個女娃子。

  王大川一樣寶貝,說他家三閨女來了。接著,第三年又懷了一個。

  王大川一下山就在家里做飯燒水,給媳婦洗腳揉肩。前院后院都沒見過這么寵媳婦的,卻偏偏在她家隔壁。

  那女子在家里養(yǎng)的滋潤,自打結(jié)婚就沒停的懷孕生娃喂奶,整整養(yǎng)了三四年。娃娃一多起來,王大川還請晉葉的維族奶母給介紹了一個婆子來照顧。

  這么幾年下來,那女子養(yǎng)的白白胖胖,越發(fā)細(xì)嫩了。李主任每次來看她,都順道拐來家里看心蓮。

  一個年輕白胖,一個黑瘦干癟,看的李主任心疼她,忍不住說,心蓮啊,怎么越發(fā)瘦了,你是不是太操勞了?工作忙的過來嗎?衣服少做些,身體顧及好,兩個孩子還要全靠你呢。

  旁人都看出來了,他咋看不到呢?來南疆四年了,隔壁都生了三胎了,自己還是向海和珍珠兩個。

  向山一上山就下不來,下來就整日讀書,看孩子學(xué)習(xí),再不管她。后來她覺得他回不回來,于她都一樣。

  她早已習(xí)慣整夜整夜的做活,眼睛都熬的不好了。向海常常睡了一覺醒來看她還在燈下做活,睡眼惺忪的叫她,媽媽,你咋還不睡呢?

  她就這樣一夜一夜的熬著,仿佛只有做活才能幫她熬過那些夜晚,讓她不再去胡思亂想,七想八想。

  后來她想通了,每日里望著向海和珍珠,就覺得心滿意足。老天沒絕了她的念想。向海漸漸長成了少年,像極了年輕時的向山,眉眼越發(fā)清俊了。

  她常看著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向山時的樣子……其實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他和他長的像,神情卻沒有一絲一毫像的。老子跟一團冰似的,兒子卻是她的太陽。

  他一看見她就笑,又極其孝順。她不許他做的事,他半點也不做,怕惹她生氣。

  李主任知道她的那點苦,常說,哪能事事如意呢?看著向海就是好的,哪家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呢?

  只是好日子都不會長久。

  她來南疆的第六年里,向海14歲的時候,有天向山從山上下來,和她說,要送兒子去烏市念書。

  烏市!她驚住了。那個在她久遠(yuǎn)記憶里的城市,遠(yuǎn)在萬水千山之外,被一團黃沙圍裹著……不說起烏市,她覺得那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的地方。

  她驚的說不出話來,向山卻不停的說,烏市一中多么多么好,每年有多少學(xué)生考上大學(xué)。

  她低下頭說,他還只是一個14歲的孩子……向山卻似乎已決定好了,只是告訴她一聲。

  她放下手里的活計,走近他,看著他的臉說,他還沒上初中,要放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嗎?萬一有啥事,連夜趕路十幾天都見不到啊!

  丈夫看不到她的焦心,還是異常冷靜的說,能有啥事啊?這是很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如果不是他成績好,還去不了呢。整個南疆軍區(qū)只有區(qū)區(qū)三個人考去,還有一個是首長的三兒子。

  她往后退一步,還是自己錯了嗎?都怪自己教的太好了嗎?她一邊想著,那顆心又縮回成那顆皺皺巴巴的苦瓜。

  她的眼淚汩汩的流了出來,沒完沒了……

  向山不知說什么好。只能安慰她說,他是個男人,總要離開家的。你要想開。

  說了卻又再無別話,起身出去了,留下她一個沒完沒了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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