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看樣子歲數約莫接近五十歲,頭發(fā)花白的婦人,坐在樹林成蔭下的木椅上,神色憔悴眼神渾濁。不時站起身將手中的魚食透過欄桿,機械的扔進身前的湖水中。
魚兒爭搶奪食,婦人卻沒去觀賞,重新坐在木椅上,很快又陷入癡呆。
如此往復。
“媽?!?p> 一句很輕的叫喚,婦人的眼神頓時清明起來,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聲音。
可是婦人眼中的清明還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又開始混沌起來,她望著熟悉的身影,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你是...誰?。俊?p> 孫則心里糾的一痛,快速走上前,握著婦人的手,“媽,是我啊,孫則!”
“生”氣緩慢從身體抽出,聚集在手部,孫則臉上出現了一絲疲憊。
婦人眼中渾濁逐漸消失,臉上也逐漸有了血色,好像是剛看到自己的孩子一般,還沒來得及欣喜,婦人臉上神色一沉,“又惹禍了?”
孫則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媽,我哪有啊,天天上班忙得很,再說我都這么大人了...”
婦人擺擺手,毫不留情打斷自己孩子的謊言,“每次說謊你都咳嗽一聲,還說沒有!再說...”
她指指不遠處樹蔭下不時朝這邊看過來的少年,“人家都找過來了?!?p> 孫則隨著母親指的方向看去,正是繞過保安偷偷跑進來的楚云,他尷尬的朝孫則揮揮手,看來是很不好意思打斷這個母子情深的場景。
“可惡!”
“啪!”
孫則正要發(fā)火,腦袋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掌,這要是別人打的,這肯定是要打回去,關鍵是下手的是自己的媽,那再委屈也得忍著。
“臭小子,有話和人家好好說,打架發(fā)脾氣能解決事嗎?既然你知道自己這么大的人了,那就試著和別人心平氣和的談一下。”
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幫仔細的幫孫則把頭上因為一路奔波散亂的頭發(fā)整理順。
“可是我...”
“可是什么?”婦人神色帶點慍怒,“不管是啥都有道理可以講,犯了錯我們就得改正,再說有奇怪的能力,那也不是你的錯不是?”
孫則不可置信的抬起頭,這件事自己可從沒提起過。
婦人卻是捏了捏孫則的臉,讓他回過神來,“咋了?給你洗了這么多年的內褲,做了這么多年的飯,你的那點事我啥不知道?擁有奇怪的能力能瞞住我的火眼金睛?”
看著這個露出俏皮動作的媽媽,孫則反而有點釋然。
這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女人,永遠都是這么維護自己,不嫌棄自己。
楚云走向兩人,終究沒辦法做到讓這對母子敞開了聊,早點解決事情可以少很多疑慮。
“阿姨,你好!我是楚云,是....”
指著孫則“是”了半天,楚云突然發(fā)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孫則的名字,有點尷尬。
“孫則!”
坐在椅子上的婦人提高音量,幫自己孩子做著自我介紹,“孫悟空的孫,原則的則!”
“哦哦,阿姨,是這樣的我是孫則剛認識的朋友,找他有點事聊一下?!?p> 楚云說的很委婉,母子之間的談話他還是大概聽到了一些,所以也給孫則留足了面子。
“去吧,你們年輕人做事,別一言不合就動手!”
婦人輕輕撫摸著孫則的手背,那雙握著自己不愿放開的手,細心叮囑??吹綄O則久久不愿意松開,并且臉上的疲憊之色越來越濃,她終于忍不住甩開孫則的手,卻發(fā)現根本沒法甩脫。
“你這個孩子...”
她終究沒忍下心指責,這個孩子,脾氣永遠都是這么僵。
看著母親生氣的臉龐,孫則卻像是打架得勝的孩子,得意的揚起臉,不過這種得意,好像從來都是回家后換來一頓痛罵!
婦人抬頭看向楚云,尋求幫助,可還沒開口說出自己的請求,孫則就搶在她前面說,“你別管,我知道分寸?!?p> 一邊是作為孩子的母親,一邊是作為母親的孩子。
此情此景,楚云覺得自己這個外人好像有點多余??!
就在楚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孫則終于站起來。
他揉著蹲著酸軟的腿部,看著坐在椅子上氣鼓鼓卻精神氣十足的婦人,卻是樂了,“媽,你先別生氣,說不定我晚上還要趕回來還要吃晚飯呢?!?p> 此時的他臉上雖然憔悴不堪,但氣勢上卻如同打了勝仗凱旋而乖的將軍,看著楚云,“走吧?!?p> .......
小區(qū)正門臨街的咖啡店,楚云面對著孫則的質問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竟然不知道異能者自首能不能從輕發(fā)落?”
“我的家人怎么辦?我媽的身體本來就不好?!?p> “我這情況大概關幾年?”
“...”
“實不相瞞,第一天十區(qū)上班。這些我還真不了解?!?p> 楚云一句話就讓孫則沒了脾氣,還想說些什么就選擇了閉嘴,合著自己被第一天值班的菜鳥解決了?
“不過我看你家里情況有夠復雜的,我在醫(yī)院聽別人說,那個躺在醫(yī)院也是你的...”
“她不是?!?p> 孫則猛然站起身,雙手拍在身前的桌子上發(fā)出巨大的響聲,面目猙獰。
“不好意思?!?p> 察覺到周圍看過來的目光,在服務員過來之前,孫則為自己的失態(tài)道歉,還好咖啡館的人并不多。
“在我六七歲的時候,她為了幾百塊的打牌錢把我送出去,我在人家做牛做馬...這樣的人,能稱之為媽?”
楚云默然不語,靜靜地聽著眼前這個男人,沒點煙卻講起了往事。
提起醫(yī)院的那位,孫則如同打開了話匣子,嘆著氣說起了自己不愿提起的兒時往事,那也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
“被送到別人家,我自然不愿意待在那里,沒幾天我就從那戶山里人家找機會跑了出來,我天黑就開始跑,為的就是躲著村子里的其他人,心一橫我走山間的小路,運氣好的是月光如晝,還能看見路,運氣差的是沒跑幾里地就能看到村子的燈光挨家挨戶的亮了,和什么抓娃娃的叫喊聲?!?p> “我能做的就是要跑的更快,被逮住他們會打死我。我就頭也不回的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看不到后面追的火把了,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氣仿佛都帶著刀,胸膛感覺快要炸裂了?!?p> “但我不敢停下,我生怕剛停腳,后面就會有人舉著火把出現把我?guī)Щ厝?,我就拼命的跑,我當時就想好了,就算累死摔死在這荒郊野外的山里,我也不可能回去。我就這么一直跑著,跑著跑著,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對,我迷路了,我剛停下了辨別方向,耳邊又聽到山頭上有起伏狼嚎?!?p> 孫則停頓了一下,然后搖頭自嘲,繼續(xù)說:“每個人離死很遠的時候,說起自己以后死了怎么怎么樣,談笑風生,用命發(fā)毒誓也不怕,可面對死亡的時候卻沒這么痛快了。我當時就是這樣,說著摔死累死在山間,可沒想到會真死啊,聽到這狼聲我都蒙了,我當然知道不能停,我不知道方向,就朝著狼嚎相反的反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