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洞之敵

　　突如其來的痛苦將我從安靜的睡夢中驚醒。

　　我掀開被子，手捂著像燒起來般痛苦的胸口。

　　雖然還在冬天，我卻汗流浹背，呼吸也很紊亂，感覺像是做了什么不詳?shù)膲簟?p>　　我想起曾經(jīng)有過這種感覺，每次使用魔術時，凝聚的魔力就會像火一樣灼燒身體。

　　——魔力？

　　在想到那是什么事之前，身體就先跑到了外面。

　　“Saber，你在嗎？”

　　我打開Saber房間的拉門，看到空無一人的床鋪。

　　果然，那家伙一個人去了柳洞寺。

　　明明身體還沒好，偏偏還要逞強地不聽勸告。

　　太過憤怒讓我的頭痛了起來，一想到Saber一個人在與未知的敵人戰(zhàn)斗，我就心焦如焚。

　　連衣服都沒穿好的沖到外面，抬出幾乎沒在用的腳踏車，全速奔馳著沖下坡道。

　　現(xiàn)在到柳洞寺最快也要四十分鐘，我必須盡快趕上她才行。

　　以Saber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甚至可能已經(jīng)戰(zhàn)敗，就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中，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心中不寒而粟。

　　——一定要救Saber。

　　沒有去想自己要成為正義的使者，也不是因為無法看到別人在眼前消失。

　　我只是，一想到Saber會在眼前消失，就慌亂得不知所措。所以，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我毫不減速地在空蕩的路面飛馳，穿過無人的街道，穿過郊區(qū)昏暗的道路，冰冷的風讓皮膚變得麻木，心卻一直在慌亂中飽受煎熬。

　　在柳洞寺的參道前拋下腳踏車，跑上山門后，我已經(jīng)氣喘吁吁，心臟劇烈跳動得想跳出胸口，雙腿因為過于勞累而打戰(zhàn)。

　　我撐著雙腿環(huán)視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Saber的任何蹤跡，遠方也沒有聽到戰(zhàn)斗的聲音。

　　柳洞寺的山門安靜地佇立在昏暗的月色下，張開的大門似乎在等著我的進入。

　　長長呼吸了數(shù)十次，直到我的心跳與呼吸都平靜下來，然后我小心地走進山門。

　　雖然外面沒有Saber的蹤跡，但還是很有必要進去確認一次。

　　我走入柳洞寺的院子，周圍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空氣由于積聚了過多的魔力甜得發(fā)膩，但找不到敵人的存在。

　　如果Saber來過的話，她會怎么找到敵人呢？

　　她應該會直接沖入走廊，尋找魔力最深的地方吧。

　　總之，再進去看看吧，我謹慎地向院子的走廊前進。

　　“就在那里停下來吧小鬼，再靠近的話就會被殺哦！”

　　黑暗中忽然傳來嘲諷的女性聲音。

　　不詳?shù)纳碛俺霈F(xiàn)在院子的中心，如同被地面附近的熱空氣折射般搖動，就像是古老的童話中的魔法使。

　　“Servant？！是Caster嗎？”

　　這就是柳洞寺的魔女，看到披著蓋住全身、不利于近戰(zhàn)的法袍的黑影，應該是Caster吧。

　　“沒錯哦小鬼，雖然是意外的來客，但還是歡迎你來到我的神殿，Saber的Master?！?p>　　用著讓我發(fā)涼的聲音，Caster嘲笑著我的自投羅網(wǎng)。

　　事實很清楚，Saber沒有來過，從Caster意外的口吻、還有未經(jīng)戰(zhàn)斗的樣子，我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是我錯怪了Saber，她并沒有違背我的命令。

　　錯誤的是我，因為單方面的推測就魯莽地沖進來自陷死地，現(xiàn)在惟一的任務就是尋找退路，從陌生的敵人面前逃脫。

　　“你把這里的人都殺了嗎？”

　　我慢慢地后退，面對超人類的Caster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

　　“放心吧小鬼，我只是催眠了他們，不讓他們打擾你的歡迎會。不過我很好奇，你連Saber都不帶的出現(xiàn)在柳洞寺，是想做什么呢？”

　　帶著審視獵物的優(yōu)越感，黑影向前移動著，與我保持距離。

　　——她知道我的Servant是Saber，也看穿了我是孤身一人來送死。

　　“是因為——”

　　我一邊后退著，一邊絞盡腦汁繼續(xù)對話時，身體猛地停止動彈。

　　詫異的我眼角注意到腳下的地面，露出了運轉(zhuǎn)著的紅色魔法陣。

　　“既然來了就不要急著走哦，我又不會殺你的?！?p>　　看著我擺著后退的姿勢固定在那里，魔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可是圣杯選定的Master之一，會被你殺死就不要再說謊了。”

　　對Caster的話我是一點也不相信。

　　“放心吧，第一次遇見這么有趣的Master，我怎么可能殺你呢。再說，殺了你的話就不能吸取你的魔力了?！?p>　　“什么？”

　　“這個城市的人類全都是我的東西，不殺死他們就能不斷的吸取魔力，一直到把他們榨干為止。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我可沒有殺過任何人?！?p>　　魔女的冷笑響徹在我的耳邊。

　　“Caster，你居然對無關的人也出手?！?p>　　——新聞多次報道的煤氣中毒事件，那是教會對人類被吸收魔力后對外公布的說法。

　　原來其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Servant。

　　“哎呀，你不知道嗎？因為你跟那個小姑娘聯(lián)手了，我還以為你知道這件事呢。”

　　Caster笑得更愉快了。

　　“Caster的Servant有著制作陣地的權利，我在這里建造神殿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同時還能方便的收集魔力留作戰(zhàn)斗，這就是Caster的戰(zhàn)斗方式。”

　　難怪這里的魔力旋渦波動這么混亂，原來是Caster收集的成百上千人的靈魂光輝所構成的。

　　“Caster??！”

　　我怒吼著想要打破Caster的束縛。

　　如果要束縛我的身體，一定是用魔法陣影響了我體內(nèi)魔力的運作，只要我把魔力充分調(diào)動起來，就能解開她的束縛。

　　我用全力將自己的意識集中在體內(nèi)的魔術回路，然而能夠調(diào)用的魔力少得可憐。

　　應該說再這超時代的Caster的魔術下，能調(diào)用一絲的魔力都是僥幸吧。

　　“看來閑話說完了哦，那么——就把你的令咒交給我吧?！?p>　　Caster愉悅地看著我的掙扎，走到了我的身前，暗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見那帶著魔性的妖艷笑容的嘴唇。

　　果然是貨真價實的魔女。

　　在Caster的控制下，我的左手舉了起來，露出手背上的令咒。

　　“把令咒奪走？”

　　Caster還能完成這樣的工作嗎？

　　“對啊，切下你的手，然后把令咒移植到我的Master身上，不過令咒是和持有者的魔術回路融為一體的，所以必須把你的神經(jīng)也拔出?！?p>　　Caster如此輕描淡寫的陳述著，同時把手抬了起來，手指瞄準了我的手。

　　“什么——”

　　如果這么做的話，我會——

　　“這樣會變成廢人吧，不過放心吧，我不會取你性命的?！?p>　　“啊啊啊——！”

　　即使手腳都斷了也無所謂，拼命般的把力量集中到體內(nèi)，然而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手腳不能動彈的我，就如同死刑臺上的犯人一樣。

　　Caster帶著不詳光芒的手指，像爬行的蜘蛛一般，慢慢伸向我的左手。

　　給我動起來?。。?！

　　自己尚未知覺的時候，我又對自己使用了強化。

　　好不容易調(diào)動的魔力又滲透肌肉，進入骨髓，化成行動的力量。

　　我的左手顫動起來，想要避開Caster的手指。

　　“你不用掙扎的，失去令咒后，你可就從這你死我活的斗爭中解脫了的說?！?p>　　Caster的左手捉住我顫抖的手，右手堅定的按上我的令咒。

　　不行！在完成對Saber的許諾前，我絕不能放棄令咒！

　　Saber曾經(jīng)身負重傷也未放棄保護我，所以我也決不能辜負她的期待。

　　魔力不夠的話，再從體內(nèi)壓榨。

　　力量不強的話，再將力量強化。

　　從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骼開始強化，將自己的力量變得更強。

　　近乎自我催眠的一次次重復著強化，每一次耗盡魔力也只能強化一點點，但體內(nèi)又神奇的出現(xiàn)了新的魔力游走于魔術回路。

　　身體像被無數(shù)的劍穿透一般痛苦，像是堅硬的石頭被穿透太多次數(shù)，身體似乎要開裂崩潰。

　　“真是亂來的小鬼，這樣的強化只會讓你離死更近。”

　　Caster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小動作，她煩厭地皺起眉頭，右手的手指按在令咒上，一接觸發(fā)著光芒的手指，我的令咒也閃亮起來。

　　“該死的……”

　　左手的痛苦讓我抽搐起來，像是有個黑洞附在左手一般，要將我的神經(jīng)抽去，我的左手因為過于痛苦反而失去了知覺。

　　吸力在一點點變強。

　　肌肉、骨骼、還有內(nèi)臟，全都活蹦亂跳地失去了控制，在體內(nèi)擁擠著要從左手飛出去。

　　——與之活動了的，是更多更活躍的魔力從身體涌出，紛亂的流向左手。

　　“奇怪……你的身體？”

　　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Caster的笑容漸漸消失。

　　“滾開！”

　　洪流般涌動的魔力給了我充足的力量，達到一個界限后，左手猛地從Caster的手中掙脫開來，猛烈甩開的力量帶動了身體，我借勢跳出了禁錮法陣的范圍。

　　立下大功的左手無力的垂下身側(cè)，手臂內(nèi)傳來酸、麻、脹諸多感覺，可就是沒有痛苦。

　　難道手會就這么廢了嗎，我心中憂心忡忡。

　　Caster沒有追擊，反而像是在思考一個難題的站在原地，斗篷下的嘴發(fā)出苦惱的聲音。

　　“這種事，不可能會有的……”

　　在她思考的時候，我將魔力運轉(zhuǎn)到全身，化作行動的力量，等待著魔女的發(fā)難。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寺外傳來清澈的刀劍聲響，是Saber過來了嗎？只要Saber能闖進來，我就得救了。

　　然而Caster一直沒有動作，沉思一會兒后，她反而問出了一個問題：

　　“小鬼，你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身體有問題嗎？”

　　“什么？問題？”

　　再沒有什么問題比你更大了。

　　“也是，像你這種半吊子的魔術師是不能理解的?！?p>　　Caster理性地說下去，當時的魔女氣息驀然間退散，她的語氣變成一名魔術師應有的冷洌，以真正的魔術師的姿態(tài)入迷地分析著困難的魔術課題。

　　“你不明白剛才你所做的強化的難度吧。人的身體擁有世界最神秘難解的構造，將成長、吸收能量、收集信息、自我恢復、信息傳承等無數(shù)能力融為一體，同時又能容納靈魂，將靈魂的自我認知、自我學習、獨立意識、自我控制等能力充分發(fā)揮。無論是神代的魔法，還是現(xiàn)代的科學，也無法造出真正完美的身體?！?p>　　可怕的魔女突然化身博學的講師，自己似乎一下子從幽暗的院子回到了明亮的教室里。

　　“雖然魔法和科學都能對人體進行戰(zhàn)斗等方面的強化，但這是以犧牲人體的完美性為前提的，如有不慎，反而會將身體完全破壞。所以——”

　　即使隔著斗篷，我也能感覺到她看著我時，讓我不寒而栗的灼熱眼神。

　　“以你的能力來說，強化簡單的物品很容易，但如果對象是人的話，這種程度的強化技術與魔力的消耗，對你來說是完全不可能實現(xiàn)的?！?p>　　“……沒有這么難吧?！?p>　　我第一次強化身體時，不是很容易就成功了嗎。

　　Caster發(fā)出冷笑的聲音，她嘲笑道：

　　“你知道這樣強化的最終結果是什么嗎？將魔力充斥于身體，重組身體并發(fā)揮力量的結構，其最終極的結果就是將魔力把肉體完全替代，將你變成靈體結構，這讓你想到了什么吧？”

　　“Servant……嗎？”

　　我咽了一口唾沫，想到了對Servant的描述：回應圣杯的召喚降臨現(xiàn)世，由圣杯的魔力形成其軀體，Master提供活動的魔力。

　　“沒錯，Servant的身體就是靈體。不依賴現(xiàn)世的任何物品，單憑魔力造就容納靈魂的軀體，這一奇跡已經(jīng)屬于魔法的范疇。這世界有肉體被魔力活性化的異類，也有應神明愿望誕生為靈體的圣靈，可從沒有像你這樣用靈體取代肉體工作的人。要實現(xiàn)你的技術，必須對肉體、靈魂、靈體都有充分的了解，并且擁有肉體與靈體相互轉(zhuǎn)換的經(jīng)驗。——你覺得你可能擁有嗎？”

　　Caster目光炯炯的盯著我。

　　“……”

　　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