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個家伙根本就是在信口開河!”孔鑿言厲聲喝道。
此時此刻孔鑿言的話語在虞央心中引不起半分波瀾。
但飲下過靈澗玉露的虞央神智異常清醒,甚至超過生前。
正是因為察覺到了死后容易造成的負面情緒波動,凌煙才主動將靈澗玉露遞給虞央。
想通了這點,虞央不自覺地向凌煙投去感激的目光:“我已說過,若是不信,指揮使大可以明日中午隨我一同去見那兩位天啟寺高僧,屆時真相大白,聽憑指揮使處置?!?p> 孔鑿言冷哼一聲,不再搭理。
這時,凌煙卻開口了:“既然知道慧悔禪師的下落,為何不早上報鎮(zhèn)撫司?”
“事實上,我也是今晚碰上天啟寺的兩位高僧時才確認,他們給我看了慧悔禪師的照片,與我8月29日那晚在昏迷前看到的零碎記憶相吻合。”
“也就是說,在看到照片前,你根本不認得慧悔禪師?”
“別說是認得了,就連這段記憶是真是假我都說不清……當初鎮(zhèn)撫使沒少審我,只是記憶時斷時續(xù)、似是而非,一度我還以為那個老僧只是我的幻覺……”
虞央兩手一攤,一副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任憑您信不信的態(tài)勢。
“大小姐……”
孔鑿言還欲爭辯,卻別凌煙一個眼神打斷。
“再爭吵下去也沒有意義……今晚思人遇險,卻無人罹難已是最好結果,收拾人手回鎮(zhèn)撫司吧?!?p> 說完,凌煙轉身便欲離去。
“等等!”虞央開口喊道。
“臭小子!你有完沒完……”
憋了一肚子火的孔鑿言險些暴走,卻再一次被凌煙攔下。
“有事?”
凌煙歪過頭,散落的頭發(fā)順著肩頭傾瀉,在溫和的月光下宛如一團青色的煙雨。
“我的事,你還沒有給解釋?!?p> 虞央指了指自己。
縱然現(xiàn)在能說能動,但虞央知道這不是正常生命該有的狀態(tài)。
逐漸冰冷僵硬的身軀的的確確宣告著他已經死亡。
凌煙停下腳步,回身道:“你可曾聽說過——‘北辰凌門’?”
北辰?
這個名字虞央似乎在哪里見過。
好像是郭湛給他的陳天風調查報告里,華夏帝都的修真界代稱。
以北極星和古代天文學三垣依次代表了華夏的四大直轄市。
但“凌門”二字,虞央確實是聞所未聞,搖了搖頭。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凌煙接著道:“帝都、津海、夏海、渝川這四座城市都設有抑靈障,而抑靈障下除了鎮(zhèn)撫司之外,還常設鎮(zhèn)守一職。我們凌氏一族便是帝都抑靈障的鎮(zhèn)守,所以被稱之為‘北辰凌門’。
“在修士界,我們凌氏一族向以武見長,因此外界的人都以為凌氏一族重武道而輕秘術,但卻不知道凌門還有‘十絕式’……”
孔鑿言插話道:“大小姐,此乃門中秘辛,不足以為外人道,要是老爺知道了……”
凌煙卻灑脫一笑:“打都打了,還不許說么?
“張飲夢,你聽著。
“‘凌門十絕式’是以武道臻于化境,乃至產生類似于秘術效果的神通,可不是什么傳統(tǒng)的拳腳功夫。
“方才打在你胸口的那一拳,為十絕式之九——奈何。
“此招出手既慢且輕,最是易躲,但一旦打中,便是中品境的修士也會當場殞命,藥石無治?!?p> 打中就必死的招式!
虞央想都沒想過還有這樣的殺招!
那豈不是意味著只要一介凡人修習了這招“奈何”,也能一拳打死中品境修士?!
但最大的問題,恐怕是出在這招的速度。
即便是剛才,凌煙突然對虞央出手。
但若是凌煙有心,也還是能輕易躲開。
招式雖能殺人,但要是連敵人的衣角都碰不到,這個“奈何”就無異于一個雞肋。
“可我現(xiàn)在卻是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庇菅氲馈?p> “那是因為我對你用了十絕式之十——縫心。
“只要肉身還算完整,以這招指法點注心脈,可使你三魂七魄聚而不散,心臟再次恢復跳動,稱得上是起死回生之法……
“至于你的尸僵,我會給你一顆定顏珠,能夠讓肉身不腐,與生前無異……”
凌煙朝孔鑿言使了個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從腰包里掏出一個錦囊丟到虞央手中。
錦囊一入手,就覺得里頭裝著某種圓潤的事物。
虞央頓感一股暖意從中流出,貫入四肢百骸。
片刻之前還覺得僵硬的關節(jié)瞬間變得和生前一致。
甚至令虞央有一種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的錯覺。
“定顏珠可以消除死亡對你產生的副作用,但卻會給你保留生前所沒有的優(yōu)勢……”
虞央不由地哂笑一聲:“死人還談什么優(yōu)勢……”
“我也不過是例行說明而已?!绷锜熇涞?,“如今的你無懼冷熱寒暑,感受不到痛覺,尋常致死的毒氣毒藥也對你無效,由于可以不計后果的行動,只要身子不散架,肉體強度也不會受到限制……”
虞央不覺莞爾:“怎么聽起來倒像是好事?”
凌煙也笑了一聲,補充道:“真要說有什么壞處的話,恐怕只有最后的這一條,被縫心的人,最多只能再活3年……”
“什么?。?!”虞央瞪大了眼睛。
“你的壽數(shù)在接受的縫心那一刻起便已經定下了……
“3年。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如果沒有人提前將你真正‘殺死’的話。
“你將不會多活一天?!?p> 說著,凌煙再度轉身,背對著虞央緩緩離開……
孔鑿言也忙不迭小步跟上。
只留下虞央一人,迷失在孤獨冷清的月光之下……
——
“大小姐……您這次實在是太莽撞了!何必為了這樣的人動用‘縫心’!”
走在凌煙身側的孔鑿言,執(zhí)著地勸諫道:“您身上的凌門血脈白白耗在了這種人手上……唉!”
凌煙卻不以為意道:“我還有幾年可活。”
孔鑿言沉默了。
凌煙自然清楚這沉默背后的意義。
“三歲時,父親曾請來‘燃燈’為我卜算壽數(shù),說我無病無災,能活九十六歲?!?p> “大小姐……”
“用一次縫心,代價是折壽一半對吧……”
凌煙的語氣雖然輕松,但其含義卻尤為沉重。
“這好像是我第二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