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之二）

　　林瑯

　　自從上次見過陳皪的母親之后，我和陳皪的關(guān)系悄無聲息地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我們都變得更粘對方，時時刻刻想兩個人在一起，事實上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得更長，我們會刻意推遲回家的時間，更愿意早早下車然后一起走路回去，每一次分開都依依不舍，他送我回到樓下，溫存許久也舍不得放開，他總要看著我上樓，而我總堅持要目送他出巷口?，F(xiàn)在，他開始三天兩頭地問我要不要過去和他一起住?！澳氵@兒離公司也遠(yuǎn)，上班不方便?！八f。開始我堅決不肯，因為覺得太快，那時候我們在一起不到三個月，但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因為未來也許因為工作上的關(guān)系，我們像這樣在一起的時間不會太多，道：“不過我不付房租哦，你那里的房子肯定很貴，可能零頭我都付不起?！?p>　　他很高興，跑過來親我的臉，手上端著水杯正準(zhǔn)備喝水的我差點(diǎn)把水灑了一身，我看著一地的水漬瞪他，但他完全無視，輕車熟路地順著我的手臂把我手上的空水杯摸了去，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后低頭吻我。他喉嚨里泄漏一聲愉快的笑，帶動了眼角眉梢的笑意，目光逐漸迷蒙，卻有光亮忽隱忽現(xiàn)，仿佛夜晚升起迷霧的森林，森林深處泉眼深潭上的螢火，忽明忽暗，躁動不安，堅定又迷惘。我感到一瞬間的驚訝與恍惚——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情緒。這讓我覺得他在痛切地愛著我，那是一種能夠超越一切渴望的愛，讓我感到幸福。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他的眼，沿著他的眼眶一路撫下去。他仿佛很樂意我的主動，任由我動作，不動聲色地悄然將我的我的腰身貼向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像一個暖爐，讓這個冬天的夜晚的溫度陡然上升。我很低地“哼”了一聲，驚起了自己一身雞皮疙瘩，整個人也從暈暈乎乎中清醒了過來，雙手抵住他的胸膛，軟軟地啞著嗓子——這聲音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道：“現(xiàn)在是大白天啊?！瓣惏崨]能馬上停下來。這個吻讓我感到一種隱秘的疼痛。幸好他沒有再下一步的動作，只是抱著我，過了許久，才松了手，道：“我不著急?！八穆曇粢脖纫回灥牡蛦?，這讓我更羞怯又氣惱。他拿起我的水杯倒了一杯水，遞給我，看著我喝完，又灌了一杯，自己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了起來?？瓷先ニ故潜任疫@個剛剛沒喝上水的人更渴。喝完把水杯放回桌上然后便去拿了拖把開始拖地上的水漬。

　　我看著他拿著拖把拖地的身影越看越覺得他有當(dāng)一個好丈夫的潛質(zhì)。話說我們才在一起這么短的時間，便想到了那么遙遠(yuǎn)的未來，我究竟都在胡思亂想什么？陳皪拖完地轉(zhuǎn)身看見我拍自己的頭，一邊伸手制止我蹂躪自己的腦袋，一邊奇怪地問：“怎么了？頭疼？“我趕緊搖頭，隨口想了個借口，道：“我，我只是在想我的小說結(jié)尾怎么寫？我瓶頸了。“

　　“快寫完了嗎？我看看?！八f。

　　我指了指桌上的電腦，道：“在電腦桌面，你看吧，我，我先去洗個臉?！拔矣X得我的臉就要燒熟了。

　　我出來的時候，陳皪正正襟危坐地在沙發(fā)上盯著我的電腦看得入神，連我走過去都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我靠上他的肩膀，他才側(cè)過頭露出了很欣喜的笑容，道：“你這篇小說寫得真好，比之前的那本還好?！拔冶凰f得奇怪，去看電腦上打開的文件，驚訝地發(fā)現(xiàn)竟是后來我一時興起寫的那篇《消失的女人》。

　　“你是怎么想到這個故事的，感覺和你的前一篇小說的風(fēng)格十分不一樣?！瓣惏嵳f。

　　我低頭沉默了一會，想了想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我并不想刻意隱瞞自己的家庭情況，也并不擔(dān)心他的反應(yīng)，如果他在意，只要叫人查一查，馬上就能了解。我只是惑于不知道從哪里講起。

　　“這篇寫的是我的媽媽，還有我的恐懼。不過用了很夸張的手法?！蔽翌D了頓，想了想措辭，才繼續(xù)道：“就像小說里我寫的那樣，我想她原本也是個美好的女孩子，但是環(huán)境和時間改變了她。我以前看紅樓夢，不明白為什么作者寫十幾歲的小姑娘的時候總帶著憐愛，寫到那些姨娘老嫗總是很粗野，現(xiàn)在好像才懂了一些。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就算在活著的人身上也能聞見腐爛的氣味。我一直惴惴不安，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那樣。就像畏懼死亡一樣，我一直恐懼腐朽，不再期待任何事，不再幻想，不再感受，變成冷漠的大人?！?p>　　“你不會的?！?p>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們就像兩個生活在同一個時空中的不同世界的人，命運(yùn)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讓我們可以看見彼此，但就像看電影一樣，對于我們來說，對方的生活就像一場電影，我們是彼此的觀眾，可以窺見卻無法參與，更不會只為對方駐足?！?p>　　“現(xiàn)在呢？”

　　“陳皪，我不是個太好的女孩，可是你那么好。是你包容了我，才讓我相信我能走到你的世界去。為了你，我想變得更好。”

　　“你這樣就很好?！?p>　　我搖搖頭，道：“陳皪，我······”

　　“你有話要和我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定心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繼續(xù)道：“我想辭職?！?p>　　“為什么？”陳皪問，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自持，只是臉色冷了許多，看上去十分嚴(yán)肅。

　　我握住他的手，道：“以前，我沒有想過自己想做什么，要將什么當(dāng)做終生的事業(yè)去努力，我很迷茫，困惑，也很害怕，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許自己就會被這個時代拋棄，或者迷迷糊糊過完一生，我可以接受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卻不想過得迷糊，好像沒有真正活過一樣。來到公司以后，我才慢慢地發(fā)覺自己真正的興趣所在，我想做一個創(chuàng)作者，作家，編劇，原本我只敢做做夢，但因為你們的鼓勵，因為你喜歡我的作品，所以我想試試，就算不能成功也值得。原本我聽說公司要成立影視文化創(chuàng)作部門，也想申請調(diào)過去，可是，現(xiàn)在的我還沒有那樣的自信。而且，我不想萬一哪天我們的關(guān)系曝光了，讓你被別人說三道四。我想等到我真正有資格的那一天再光明正大地去獲得那個職位?！?p>　　“我明白了?！标惏崨]說多余的話，只是問：“你打算怎么做？”

　　“張張說A城戲劇學(xué)院開了一門編劇專業(yè)課程，類似培訓(xùn)班，周末上課，我剛好攢了點(diǎn)錢，可以去報名試試。然后她還有一個編劇朋友，是個很厲害的前輩，他看過我寫的小說，也覺得還行，就說他手上剛好有個項目，也缺個助理，我可以跟著他，一邊工作一邊學(xué)習(xí)經(jīng)驗?！?p>　　“打算什么時候走？”陳皪的眉目間終于還是顯示了一點(diǎn)失落，讓我心疼。

　　我抱著他，低聲道：“張張說，越快越好?？墒俏乙采岵坏媚惆?。”

　　他側(cè)過臉低頭注視著我，道：“那么下午就搬家?！?p>　　“啊？這么快，我什么都還沒收拾呢？”我說。

　　“現(xiàn)在就收拾，我看你的東西也不多，把必要的東西帶上，雜物什么的都不用帶了，我那兒都有?！?p>　　“······”

　　于是下午我便拖著一個26寸的行李箱和一箱子書搬進(jìn)了陳皪位于市中心的高層公寓。

　　陳皪的公寓我只來過一次，就是喝醉酒跌倒的那一次。那次來的時候不省人事，走的時候慌慌張張，根本也沒仔細(xì)看過。所以一進(jìn)門，陳皪幫我把行李箱放到玄關(guān)，打開箱子幫我收拾，我便一個人開始四處亂轉(zhuǎn)，從主臥到側(cè)臥，從廚房到洗手間，玄關(guān)，客廳到陽臺，一個角落也不放過。不過雖然陳皪是個鉆石王老五，超級富二代，住的公寓倒沒有我想象中的豪華，這個公寓頂多也就兩百平方左右，因為在頂層，陽臺的視野很開闊，一眼望過去就是A城最繁華的地段，貫穿A城的江河從CBD的中央穿流而過，天空似乎變低了些，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雪白的云朵。但公寓里面的陳設(shè)乏善可陳，廚房是開放式的，和客廳連在一起，里面的廚具，烹飪設(shè)備等雖然齊全但都光亮如新，可見公寓的主人并沒怎么使用過它們，不過也能理解，陳皪平時那么忙，根本不會有時間洗菜做飯，飯廳自然也是空置，黑色玻璃桌面看上去愈發(fā)冰冷，像洞穴里黑色的巖石?？蛷d擺著一條長沙發(fā)和一張短沙發(fā)，一張光滑如境黑色玻璃矮桌，桌上擺著一副茶具，看上去也沒有什么使用痕跡，光亮如新。沙發(fā)的背后是玻璃幕墻，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過來，剛好落在沙發(fā)的一角。整個公寓的風(fēng)格以黑白灰色調(diào)為主，窗簾是灰色的沙發(fā)是灰色的，連床單被褥也是灰色的，其它不是陰暗的黑色便是冰冷的白色，倒是和陳皪清冷的個性十分相符，令我意外的是，竟一點(diǎn)不奢華，反而低調(diào)得近于樸素。

　　這個房子什么都齊全完備，一樣也不少，也一樣也不多。只是不像一個家，而更像酒店。

　　最后我溜進(jìn)主臥，兩米的大床，自帶洗手間和小陽臺，掀開簾子便可見到小區(qū)的空中花園和一樓的活動公園，那里倒是設(shè)計得小橋流水，還有假山和水池，風(fēng)景倒也不錯。

　　這時候陳皪拿著一堆衣服走了進(jìn)來，把衣服掛進(jìn)衣柜里。

　　不必說，那些都是我的衣服。我看著我那些皺巴巴的舊衣牛仔褲和陳皪的一排排熨帖工整的簇新的白襯衫黑西裝掛在一起實在顯得過于寒酸。我甚至想，是不是在別人眼中，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洗舊的牛仔褲和簇新的昂貴西裝組合一樣格格不入。

　　我有些傷感，但陳皪看上去沒什么反應(yīng)，手腳很迅速地掛好衣服，又要出去拿，我想起來剩下的一些應(yīng)該都是我的貼身衣物，不適合讓男士看見，于是迅速制止道：“不用了，剩下的我來就好?！蔽艺f完便馬上溜了出去，跑到玄關(guān)把行李箱剩下包好的一包貼身衣物放到主臥的衣柜的抽屜里。

　　“陳皪，其實你不用把主臥讓給我的，我可以去住側(cè)臥?！?p>　　陳皪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沒讓?！?p>　　“恩？”

　　“我沒打算搬去側(cè)臥。”

　　“那你拿我衣服進(jìn)來干嘛？”

　　“我們一起?！标惏嵒卮穑故且稽c(diǎn)也心虛。

　　“不行，這里只有一張床。兩個人怎么住??？”

　　“一起睡啊?！?p>　　“啊······”我雙手環(huán)胸作保護(hù)狀，“不行，你個大色狼?！?p>　　“好，我就是大色狼，怎么樣？”陳皪雙手抱胸，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慢吞吞地朝我走過來，然后一把把我抱起來，放到床上，低頭“吧唧”一口親上我的唇，道：“既然入了狼窩，就別想跑。”

　　我伸手摸他的下巴，感到微微的刺痛，是殘留的胡茬，使勁聞一聞或者還能聞見剃須水的味道，他總是把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茍，完美無缺，精致到每一根頭發(fā)絲，我見過的他最狼狽的樣子也不過是亂了一點(diǎn)發(fā)絲，我真的很好奇這個男人在家也這樣嗎？他剛起床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不能保證能控制住我自己了?！标惏嵳f。

　　我低眉一笑，計上心頭，從床上坐起，半跪著的高度堪堪到陳皪下巴的高度，我抬起頭，雙手摟著陳皪的腰，親吻他的下巴，一邊軟軟地低聲呢喃道：“陳先生要把我怎么樣？”

　　“你這是故意···”

　　“我就是故意?！蔽业靡獾匦Φ馈?p>　　“那你可要承擔(dān)后果，別想逃，逃也逃不掉?！标惏嵉穆曇粢褲u漸低啞。我能聞見空氣中他的味道正變得越來越濃郁。

　　我伸出食指撫摸他的嘴唇，道：“我不會跑，我才不跑。你這么好，我可舍不得把你讓給別人?！?p>　　陳皪呵呵地笑起來，目光愈發(fā)深邃，那濃郁的黑色似乎要將我吞沒。他低下頭就要吻我，但我還是握住了他的嘴，笑道：“我餓了。陳先生，我要吃飯?！?p>　　“你是故意的?！标惏崘瀽灥卣f。

　　我松開握住他的口的手，親他的臉頰，軟軟地撒嬌，道：“我是真的餓了?！?p>　　陳皪掙脫了我的懷抱，一言不發(fā)面無表情地往外走去。我以為自己玩大了，真惹他生了氣，趕緊追了上去，從后面抱住他，求饒，“你生氣了？我錯了。我以后不敢了。”

　　陳皪被迫停下來，慢悠悠地道：“沒生氣，不是餓了，我看看家里有沒有吃的，給你做?！?p>　　“陳先生對我最好了?！蔽曳谒成?，道。這是情話，也是我的真心話。

　　“回去把鞋子穿上，地上涼。”

　　我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拖鞋，剛剛下床的時候太急，沒來得及找，拖鞋被胡亂甩到地上，左右各自天涯，害我好找了一番。

　　陳皪最近工作越發(fā)忙碌，除了新游戲的策劃案，還有顧聿明和張張的緋聞引發(fā)的一系列事情需要公關(guān)處理，因此在公司里一待就待到夜里九十點(diǎn)，每天早上還要費(fèi)勁巴拉穿過大半座城市過來接我——雖然我心疼他沒時間休息，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不必特地過來，但他一意孤行，根本不理睬。因此連早上出門也是匆匆忙忙，幸好張張最近因為電影入圍了最佳女主，在公司的一系列公關(guān)之下總算平息了大部分質(zhì)疑的聲音，這才好不容易周末不必在公司加班，得了些空閑。也自然可以想見他的冰箱里不可能還有任何存貨了。

　　不過幸好樓下就有一家大超市，于是我拉著他興高采烈地去逛超市了。

　　逛超市這種事情，與我而言，是一個人很無趣，兩個人卻很有意思的活動。邊走邊逛，可以從今天吃什么討論到看電影要吃什么樣的零食，某某牌子的冰淇淋好吃，以及豬肉漲價背后的經(jīng)濟(jì)學(xué)原理。不過陳皪并不關(guān)心這些，和陳皪一起逛超市的我也難得不再關(guān)心這些無聊的瑣事。只顧著每經(jīng)過一個貨柜便問他一句，“吃不吃魷魚？”“這大閘蟹看著還挺新鮮的。”“我們屯點(diǎn)零食吧，這個牌子的薯片特別好吃?！薄斑@個牌子的堅果也很不錯，還有那個餅干。還有那個冰淇淋，酸奶，小蛋糕?！睙o一例外，陳皪都只是點(diǎn)頭，說：“你喜歡就買吧。”于是出門的時候我們一人提了兩大塑料袋。

　　后來我深刻的領(lǐng)悟到一個道理，即之所以會在逛超市的時候說那么多廢話完全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少買點(diǎn)零食，能省則省，而和陳皪出門則完全不用考慮這些，不必替他省錢，二按他原話說就是“這家超市有我父親的股份，花的錢就當(dāng)盡孝了?！痹境鲇诨颂噱X買多余的東西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我的僅剩的一點(diǎn)慚愧便瞬間煙消云散?！岸鳎彤?dāng)給伯父零花錢了?！蔽蚁?，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點(diǎn)錢估計丟在路上他也懶得撿，那就只能當(dāng)是陳皪給父親的小店增銷量了吧?！?p>　　陳皪最近的廚藝越發(fā)的好了，具體就表現(xiàn)在他能做的菜式越來越多，從川菜到粵菜，從中餐到西餐，都會做點(diǎn)，還會觸類旁通，做一些以前在別的地方都沒吃過的新鮮花樣。我呢，雖然只能在旁邊洗洗菜，打打下手，可實在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舒坦得很，頗感受到冬日悠長溫馨。

　　真希望時光能慢一點(diǎn)。

　　“怎么了？傻愣著?！?p>　　“看你啊。我在想我怎么運(yùn)氣這么好，能遇見長得那么帥，還會做飯的男朋友?！?p>　　“別站這盯著了，把菜端出去，餓了先吃，還有一個湯，馬上就好?！标惏嵃咽⒑貌说谋P子小心遞給我，讓我端到不忘囑咐一句小心燙著。

　　一頓飯吃到晚上八點(diǎn)，陳皪休息了一會便去了書房。他和海外的客戶有個視頻會議，這一折騰，又不知道要到幾點(diǎn)。

　　原本我還想等等陳皪，但因為這一天搬家買菜實在太累人，我早早洗了澡，上床看著書便不小心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清晨——按說平時我不至于這么早起，尤其還是星期天，大概是因為昨天睡得太早，還有些認(rèn)床的緣故——縷縷晨光穿過窗簾間的縫隙照進(jìn)房間的地板上，我迷迷糊糊中，覺得身上莫名的溫暖，帶著淡淡的木香，讓人眷戀不舍離開。不必想，只需聞一聞，便知道那是陳皪的味道。他的味道獨(dú)一無二，只有愛人才能聞見。

　　我在他懷里待了一會便忍不住想去看他睡著的樣子。他睡著的樣子真是乖巧，沒有半點(diǎn)平日里的凌厲感，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睫毛的長度，他高挺的鼻梁，貓兒一樣的嘴唇。呵！一夜間他的下巴處的胡茬又長了出來了。我覺得有趣，便忍不住去摸，但又怕吵醒了他只得輕輕地，更添了一層小時候偷吃零食般的快樂。

　　但這樣的快樂沒能延續(xù)太久，他大概覺得癢，睡夢中制住了我那雙作惡的手。我聽見他迷迷糊糊地說話，“乖，別鬧。”

　　我躲進(jìn)他懷中偷偷地笑，覺得很幸福。

　　我做了一個決定——幫他刮胡子。

　　陳皪剛剛醒過來，看見我拿著他的刮胡刀了和剃須水，眼底閃過一絲驚恐和不敢相信。他第一時間把我手上的東西放到床邊的桌子上，還避開了桌上放著的書，然后把我禁錮到他的懷里，向我索吻，道：“我認(rèn)為我們同居的第一天早上起來，我的女朋友應(yīng)該先給我一個早安吻?！?p>　　于是，我從諫如流地低頭親了他一口，笑著又道了一聲“早安”。

　　他也回應(yīng)了我一聲“早安，”聲音從喉嚨深處滾出來，并沒有松開我的唇。就我們坐著的這個姿勢——他在床上半坐著，我隔著被子跪坐在他腿上——而言，這樣吻起來顯然非常輕松隨意。

　　我知道，這個吻只是試探，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大方地回吻他，把我的答案送進(jìn)他的心里。

　　這一折騰下來就到了中午，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給他刮胡子。

　　“下次吧。下次可不會讓你跑掉?！蔽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