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曉光抽出一百塊，遞給蔣學文。
登時，蔣學文臉色就變了：“你這啥意思？看不起我？”
“別嫌少，感謝你能陪我過來?！绷謺怨馕?。
蔣學文好像受到侮辱，臉色漲紅，青筋暴起：“林曉光，你覺得你有錢，挺能耐的哈，就能看不起人？我跟你過來是為了錢嗎？你以后再這樣，咱倆一拍兩散。”
林曉光無奈，只好收起，陪笑道：“算了算了，至于嘛？為這一點破事生氣。”
蔣學文臉色稍霽。
從和平門到動物園，沒有直達公交，到附近公交站點北新或者宣武門，前者可以坐7路，后者能坐15路。
他倆上了7路，施施然站著，車子搖搖晃晃著，開向動物園。
公交一直到動物園，好歹天不是很晚，還有公交車。
32路公交，是城里去頤和園的唯一路線，全程票價兩毛，一輛半漆成絳紅色的斯柯達柯羅莎拖著掛車，車身上嵌著藍色水牌，寫著32路，動物園-頤和園。
這車是北平市人民汽車公司的，從捷克進口的最好的車型。
林曉光看著它，再一次想起斯柯達坦克，想起軍工轉(zhuǎn)民用，國內(nèi)軍工已經(jīng)落后，但沒道理汽車市場被外企統(tǒng)治，以市場換技術，然而市場丟了，技術卻沒學到。
“有機會的話，咱也造輛車，就叫長安好了?！?p> 這樣想著，回到學校。
次日，林曉光又拉著蔣學文出門，坐上32路，到動物園下車，然后又換乘15路，到復興門下車，再換乘1路，直奔東單王府井的東安市場。
小年到了，春節(jié)將近，綜合市場人還真不少，挺熱鬧。
林曉光進去，一路問蔣學文，這個好不好，那個好不好，最后買不少年貨。
從市場出來，又去副食品商店買豬肉，割了五斤后肩，五斤五花肉，兩根豬大腿，一只豬頭，花了不少一筆錢和肉票。
出了門，林曉光一股腦扔給他：“學文同學，我只能送你到這了，趕緊回家吧，再見！”
然后，他便跳上1路公交。
蔣學文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公交漸行漸遠，再看看手里的東西，還有地上放著的，突然鼻子澀澀的。
林曉光回到學校，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次日，叫上楊藍林曉蕓和林衛(wèi)東，還有趙子瑜趙子琦兩人，直奔崇文門火車站。
這一趟提前買了硬臥，六個鋪位，正好是一個沒有門的隔間，兩上兩中兩下，還沒有外人，三男三女六個人，剛好。
火車上，不是回家的大學生，就是返鄉(xiāng)探親的知青和軍人，蠻熱鬧。
這列北平開往長安的列車上，有不少是北平念書的大學生，林曉光去上廁所時，就看到有人拿著《青年文摘》在看，還不止一期。
也有人議論，哪篇文章好，哪篇不好，等等。
他們幾人，閑來無聊，也跟著聊起來。
“小光，你寫的這個我有點看不懂?！壁w子瑜指著《青年文摘》一月刊，主打的作品《暖暖》。
“就是，我也不懂，這個互聯(lián)網(wǎng)是啥意思？”林曉蕓也不理解。
北理自動化系的林衛(wèi)東，知道計算機的事，也看過小說，但對網(wǎng)絡還難以理解：“小光小說里寫得互聯(lián)網(wǎng)，就是把計算機物理連接起來，基于一個虛擬平臺，所有計算機都可以訪問這個平臺，這個平臺就叫互聯(lián)網(wǎng)?！?p> “我覺得很有想象力，但不可行?！弊詈笏麚u頭否決。
北航電子系的趙子琦，對林衛(wèi)東的說法持反對意見，說道：“按照小說的時代背景，互聯(lián)網(wǎng)是2000年前后的事，距離現(xiàn)在有二十年?！?p> “集成電路計算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1970年面世的IBM S/370計算機使用了虛擬存儲器技術。75年，MITS制造的Altair 8800，帶有1KB存儲器，這是世界上第一臺微型計算機，和小說里描寫的個人計算機一致?！?p> “還有，也就是去年，蘋果公司制造的Apple II，規(guī)格NMOS6500 1MHz CPU，4KB RAM 16KB ROM，這是第一個帶有彩色圖像的個人計算機?！?p> 最后趙子琦說：“時代在發(fā)展，才幾年的功夫，計算機從大型變?yōu)樾⌒?，圖像從黑白變?yōu)椴噬磥淼幕ヂ?lián)網(wǎng)，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曉光目瞪口呆，到底是能考上北航大牛人，這眼光真不賴。
不過，趙子琦和林衛(wèi)東是理工男，討論的話題也都與此相關，幾個女孩子盡管好奇，但又聽不懂，便去探討她們喜歡的。
“暖暖和涼涼，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啊？”趙子瑜問林曉光。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但林曉光不回答。
他對原著做了很大改動，暖暖和涼涼的身份做了調(diào)換，涼涼是一個長安男生，名叫李長安，暖暖是一個臺南女生，男的內(nèi)地的，女的臺灣的，這樣女嫁男男娶女，隱喻著陸統(tǒng)臺，是政治正確，讀者看了也爽。
不過大團圓的結局，未免俗套，要說還是悲劇好。
但他沒寫悲劇，小說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局，暖暖不得不遵從媒妁之言，和家里介紹的香港男友結婚，就在正舉行婚禮的時候，涼涼從內(nèi)地追過來，到此就結束了。
陸臺兩岸的兩人，最后在已經(jīng)回歸祖國的香港相聚，挺好的。
“我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了?！睏钏{指著最后一句話。
“身著婚紗的新娘暖暖，望著一襲正裝的李長安，忽得怔住，眼淚奪眶而出……（完）”
“婚紗和西裝是一對，如果沒有在一起的話，他不會刻意突出這一點。”楊藍看著林曉光，像是猜出他設置的謎底。
列車上還有其他學生，有人聽到他們也在聊《暖暖》，便加入其中。
誰料，竟然也是清華的，77級化工系，人叫張麗萍，是西夏金川人，火車到長安再轉(zhuǎn)車。
就這樣，一路聊著，次日抵達長安。
再一次望著車站樓上的“面皮”二字，林曉光覺得難看極了，中午時分，肚子有點餓，外面卻沒有擺攤的商販。
他有點饞涼皮肉夾饃，不由懷念后世。
“全國第一張私營經(jīng)濟的營業(yè)執(zhí)照是哪一年發(fā)的來著？”林曉光慢慢回憶，終于想起來了。
江浙省東甌市，一個叫章華妹的個體戶，今年的某一天，去東甌市鼓樓工商所提交申請，等了一年多，在第二年12月，她如愿以償，拿到證書號為10101的個體工商業(yè)營業(yè)執(zhí)照。
現(xiàn)在嘛？
擺個小攤都“不合法”，隨時可能被“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檢查，甚至收押。
公交車到來，他們就此分開。
趙子瑜二人去市區(qū)東大街的家，林曉光四人坐9路去鐘樓，然后再換乘去常安鄉(xiāng)下，每當這時，他才感到自家和別人家的差距。
常安縣，離長安很近，離天堂很遠。
“就今年吧，開始搞事情！”林曉光看著越來越遠的南門，下定決心。
……
寧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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